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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愫當(dāng)晚抵達(dá)北京，到機(jī)場后按助理給的地址打車去了郊區(qū)軍訓(xùn)基地。

    由于去郊區(qū)是一趟的買賣，司機(jī)就跟邢愫提出要她負(fù)擔(dān)返程費(fèi)用，邢愫無所謂，先給了錢。

    路上，司機(jī)一直跟邢愫聊天，不斷從后視鏡里瞥她，車內(nèi)氛圍逐漸朝不太安全的形勢發(fā)展。

    邢愫防備心很重，當(dāng)然察覺到了，只不過因為她有的應(yīng)對，就沒叫停。

    本來助理是給她叫了保鏢公司的，是她沒讓，帶保鏢去找林孽好傻逼。

    因為邢愫行業(yè)的特殊性，所以她的每場交易都會配備高質(zhì)量安保系統(tǒng)，西北是有自己的保鏢團(tuán)隊的，還跟全國各地保鏢公司簽署了協(xié)議，為的就是保證他們，以及軍火交易絕對安全。

    但早在她無數(shù)次穿越戰(zhàn)地，危險區(qū)時，她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怎么保護(hù)自己，二般人都輕易近不了她的身，何況是一般的。

    車過了收費(fèi)站，司機(jī)說沒油了，要下高速加油，正好高速口有加油站，他就沒等邢愫同意，擅作主張拐進(jìn)了高速口。

    邢愫看了眼窗外，什么也沒說。

    加油時，司機(jī)下了車，加完把車開到了一旁，扭頭跟邢愫說：我餓了想吃桶泡面。

    邢愫沒時間跟他耗，把他藏在后座底下的棒球棍抽了出來，從后勒住他的脖子：餓了啊？

    司機(jī)瞬間清醒。他后座底下有棒球棍他是知道的，問題是這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邢愫低頭看了一眼，這廢物尿褲子了，笑了：你要不先去換條褲子？

    司機(jī)一動不動，肩膀抖得跟篩糠似的。

    邢愫幫他打開車門，一腳把他踹下去，再把他副駕駛的坐墊換到駕駛座，果斷借了他的車，開往目的地。

    半個多小時，她站在了軍訓(xùn)基地門外，卻沒有上前。

    她突然有些心跳加速，不知道自己這場奔赴是建立在什么樣的感情基礎(chǔ)上，不知道林孽見到她會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等這股熱血涼透了她會不會后悔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這么來了，但這是她會做的事，她一向干脆，不像她的是她此刻的猶豫。

    林孽變懂事的這段時間，她很懷念那個放肆的他，現(xiàn)在他又變回了以前那樣，她也順理成章地跟他保持以往那種rou體關(guān)系不好嗎？怎么開始想一些個有得沒得了呢？

    太在意自己為什么來，他什么心情，這有什么意義？

    她問了自己太多問題，暫時都沒得到答案，只有一件事，答案很清晰。她知道，當(dāng)她越來越多的斟酌，斟酌他們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行為的意義，那這段關(guān)系就已經(jīng)不是互不負(fù)責(zé)的形態(tài)了。

    她也開始想不通，這種變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在邢歌遺照前信誓旦旦的自己，和此刻亂成一團(tuán)的自己，對比那么明顯，她是真的已經(jīng)控制不住某些感情的蔓延了？還是邢歌遺照前根本沒那么信誓旦旦？

    她似乎到了不得不承認(rèn)的時候，承認(rèn)從軍工廠開始，她所有自以為是的清醒，都是垂死掙扎。

    她還是沒有見他，又叫了返程的車，訂了返程的票。

    她等了一個半小時，沒等到車，卻等來了警察前邊那個司機(jī)報警了。

    因為警察來了，所以軍訓(xùn)基地的燈就亮起來了，教官和校方領(lǐng)導(dǎo)全出來配合工作，動靜不小，把學(xué)生也驚醒了大半，就有不少人借上廁所出來看熱鬧。

    管理員轟他們回去睡覺，他們又趴在窗戶邊往外看，都好奇這破地方能出什么事。

    林孽宿舍的人醒了大半，全都伏在窗臺看外頭大燈下的人影。

    魏罪問卓紹元：鬧賊了這是？

    卓紹元看著不像：鬧賊這么大陣仗？不會是小事。

    魏罪想不通：難道有殺人犯藏到咱們這里來了？那咱們是不很危險?。?/br>
    林孽被吵得睡不著覺，起來去撒尿，剛離開男生宿舍，碰上了也去上廁所的李千瓊，李千瓊打了聲招呼，他沒理。

    從廁所出來，李千瓊遞給了他一根煙，他沒接：有屁快放。

    抽一根。

    林孽不抽就是不抽，看她沒事就要越過她往宿舍走。

    李千瓊攔了他一下：明天負(fù)重跑步，他們押注了。

    那群廢物哪天不押注，林孽不知道這有什么好說的：起開。

    另一頭正在接受初步審查的邢愫剛抬眼就看到了林孽，近一個月沒見了，他好像一點都沒變，蓬勃的少年感像星海浪潮涌入邢愫的視線里。

    正當(dāng)她盯著林孽出神時，他的身后跟出來一個女生

    理智告訴她事情不是她想得那樣，但本能不聽，她突然耳鳴，周圍的一切開始以三維管道的形式不斷在她眼前抽象的呈現(xiàn)。

    這么晚，他在干什么？她在干什么？他們在干什么？

    警察這時問邢愫：你

    邢愫什么都聽不到了，只是把手遞給他：帶走我！

    她要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因為她出現(xiàn)了一些她自己無法解釋的生理疼痛，在找到答案之前，她必須先為自己止疼。

    而想要止疼，就要先離開讓她感到痛苦的根源。

    *

    警察局。

    事情調(diào)查清楚了，司機(jī)兜了幾個大圈子明顯不懷好意，邢愫正當(dāng)防衛(wèi)，并且沒有造成人身傷害，最后司機(jī)被拘留七天。

    警察對邢愫說：以后盡量不要半夜出門。嗐算了，這要是有急事也避免不了，反正多注意吧。

    邢愫沒聽他說話，她雙手冰涼，心里堵得慌，像是心悸，也像是缺氧。她想了很多辦法緩解自己這個狀況，但越是想要強(qiáng)迫自己不去回憶軍訓(xùn)基地那一幕，那一幕越是清楚地在她腦海重映。

    警察看邢愫走神了，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嘿！

    叫了她不知道多少聲，她總算回神。

    警察問：你還好吧？臉色怎么差？

    邢愫搖了下頭，問：我能走了嗎？

    可以。

    邢愫走出警察局，專車已經(jīng)在等候，接上她開往了酒店。

    酒店大廳里，她正辦理入住，那么冷靜，如果不是那張臉完全沒有血色，她一定可以騙過所有人，讓所有人以為，她狀態(tài)還不錯。

    前臺猶豫了兩次，還是詢問她：您還好嗎？

    邢愫扯開嘴角，淺淺笑了下：為什么不好？

    您的臉色，很差。

    是嗎？邢愫淡淡說了句，隨后拿上房卡和身份證，更加四平八穩(wěn)地走向了電梯。

    她就這樣看似正常地進(jìn)入房間，直到房門關(guān)閉，她頓時像一棵被蟲子鉆空樹干的老樹，筆直地倒在地毯上?；腥粔艋亓帜豕饽_從她家跑掉那次，那次，她也是這樣摔倒的。

    *

    邢愫在北京待了兩天，兩天魂不附體，看著很正常，其實從頭到腳都被蟲子啃噬空了，只剩副皮囊吊著。

    孫耀武找不到邢愫，請談笑走了一趟。

    談笑起初還不以為多大事，當(dāng)她在北京看到邢愫，突然理解孫耀武為什么在電話里那樣著急了。

    酒店房間里滿地的酒瓶子，白的，洋的，邢愫橫在其中，渾身發(fā)腫，尤其是眼睛，看起來像是好多天沒睡了，脹成杏子那么大，頭發(fā)也打了綹。要知道邢愫從不會讓自己這樣。

    她踮著腳穿過一片垃圾海，走到邢愫跟前，蹲下來，摸摸她的臉：還活著嗎？老板？

    邢愫閉著眼睛打掉她的手。

    談笑點頭：可以。

    邢愫不想跟她說話，指向門口。

    談笑不走，把沙發(fā)上的浴袍扒拉到一邊，坐下來，說：孫耀武說你網(wǎng)戀奔現(xiàn)被割腰子了，讓我來看看你。我以為他騙我的，沒想到是真的。

    邢愫睜開眼：滾。

    談笑不開玩笑了：我可聽說你的壯舉了，當(dāng)著華建項目一半的股東說你男友放學(xué)了，這么大方承認(rèn)姐弟戀，你好勇啊老板?，F(xiàn)在又是怎么個情況，戀情結(jié)束了嗎？

    邢愫什么都不想說。

    帥哥都是要命的，你都吃過一次虧了怎么沒記性呢？這個比賀晏己還帥，擺明了不靠譜啊我的老板，你這談笑想勸她，礙于身份又不能言辭過于犀利地勸她，屬實是憋得不輕。

    邢愫只是難過，又不是想不通：會斷的。

    你能斷嗎？能斷還會在這里難受成這樣？談笑不相信她的話。

    邢愫當(dāng)然可以。

    這兩天的反復(fù)自我折磨中，她終于意識到，她不想跟林孽止步于互不負(fù)責(zé)任的關(guān)系了，她想為他負(fù)責(zé)，也不希望他身邊有除了她以外的女人。

    但這不對，她才從一段親密關(guān)系中抽身，怎么能讓自己再陷進(jìn)去？

    談笑旁觀者清：你跟賀晏己離婚的時候也喝醉了，但你還知道打給我，讓我去接你。

    邢愫不想聽后面的話，翻了個身，背朝她。

    談笑還是說出口：怎么到今天你喪失這個能力了？

    邢愫捂住耳朵。

    談笑走過去，拿開邢愫的手，對著她的耳朵說：別騙自己了，你都要愛死他了，愛那個孩子！

    邢愫坐起來，抄起酒瓶子扔過去：滾蛋！

    談笑躲掉酒瓶子，呼了口氣，說：我們之前在北愛爾蘭的一個合作被叫停了，那邊控訴我們不正當(dāng)cao作，孫耀武想讓你去一趟，看你這樣也是沒心情工作，我替你去一趟吧，解決不了再找你。

    邢愫沒吭聲。

    這段時間你就在北京待著？還是回祿安？

    不用管我。

    談笑點點頭：那我能知道，他做了什么傷你心的事嗎？

    邢愫不想說她只是看到林孽跟一個女生站在一起的畫面，這會讓她這通撕心裂肺更加可笑。抓jian在床好歹是捉到在床上，她這連床都沒看到。

    談笑瞎幾把猜：他出軌了？

    沒有。

    談笑不敢信：你別告訴我是誤會，要是誤會你把自己弄成這樣，我真想見見他了，高啊這個弟弟，段位起碼白金以上。

    邢愫瞥了她一眼，工作上的事可從沒見她腦子這么好用。

    她這個眼神等于是回答了談笑的問題，談笑挑眉，頗為驚訝：已經(jīng)這么喜歡了嗎？

    邢愫煩，又閉上了眼。

    要是誤會得解開啊，你沒問他嗎？

    邢愫哪用她來教她怎么做，她不知道問？不問自然是較勁不想問。

    她可以去機(jī)場接賀晏己，逼他簽離婚協(xié)議，可以不帶感情讓他凈身出戶，卻不能在看到林孽和別人一前一后從暗處走出來時去問清楚

    左不過她愛林孽，不愛賀晏己罷了。

    談笑又問：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邢愫還沒想好，但照她在處理其他事情上的干脆，處理這件事應(yīng)該不會很困難她盡量讓自己語氣顯得輕飄飄：換一個。

    再想想吧。談笑感覺不到邢愫想表達(dá)的那種輕飄飄。

    邢愫知道談笑擔(dān)心什么：不管多難，我都得及時止損。我是可以沒有愛情但不能沒有事業(yè)的人，孰輕孰重并不是一道難做的選擇題。

    談笑沒邢愫那么清醒，她還是相信這個世道是存在熱乎的人情的，是存在相濡以沫、白頭到老這種情況的，雖然她沒碰到，所以她說：你就不怕錯過這個，以后什么都沒有了？

    那就什么都沒有好了。

    談笑不管她了：你想好了我也不說什么了。

    邢愫是不會對談笑承認(rèn)她動情這一點的：我之所以痛苦，不是因為我對他產(chǎn)生了感情，而是驚訝于我下意識的感受，當(dāng)我確定我越來越不能控制我自己，當(dāng)然不會再繼續(xù)下去。

    可是老板，如果沒有產(chǎn)生感情，又怎么會控制不住自己呢？談笑看邢愫拼命給自己找借口的樣子，真為她著急，但看她拼命否認(rèn)的樣子，又不想把話說得太現(xiàn)實了：算了，你沒動感情行了吧？你收放自如，說能及時止損就及時止損，行了吧。

    邢愫當(dāng)然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邏輯一塌糊涂，但她要強(qiáng)慣了，硬撐是她的拿手好戲：還有事嗎？

    談笑說：你要是不著急回祿安，我跟你在這里待兩天也成。反正我去愛爾蘭是下周的機(jī)票。

    不用。

    你不是想換個人嗎？我認(rèn)識的青年才俊可不少。

    邢愫沉默了數(shù)秒，抬起頭來：是嗎？

    談笑看她感興趣，笑了一下：那必須的。

    什么時候？

    談笑笑起來：你說。

    邢愫真的要換個人了，喜歡他了離不開他了控制不自己了了，那就換一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