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正值戌時,京城內街道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酒肆、茶樓等地座無虛席。 小販的叫喊聲、小孩的哭聲、女人間的嬉笑聲,男人間的攀談聲等交織在一起,好不熱鬧。 由此可以窺見南臨國國力的強盛。 當今華夏三足鼎立,即:北邊的漠北國,西邊的駱陽國,和地處中原的南臨國。 漠北國主畜牧業,擅騎。駱陽國擅器,武器鍛造能力很強。南臨國實力總體最強,重農商。 街道上一家名為茗軒閣的茶樓此時座無隙地,臺上的說書人激情澎湃的說著,臺下人津津有味的聽著。 不愧為京城最有名氣的酒樓之一。 與一樓的景象不同,二樓是一間間雅致的包間。 與樓下的喧嚷完全相反,這里十分安靜,也不知是誰設計的布局,竟可以如此巧妙。 雅間漱玉軒內,沉木香從香爐內裊裊升起,使得雅間內香氣四溢。 內間一身穿白衣的女子手執白子,神色慵懶,正漫不經心的下著棋。 觀其面容,可謂是面若桃花,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豐神俊朗,神清骨秀。 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嫵媚動人,偏偏眼眸清澈,平添清冷之感。 任誰看了都要道一句:好一個俊秀女郎啊! 之兮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啊!唉!我又輸了。 玄衣女子幽怨的開口,她有著狹長的丹鳳眼,五官立體英氣,細看之下,二人臉廓還有三分相似之處。 云子兮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角 五殿下承讓了 林洛平,當今五皇女,年芳十九,天級的乾元。 云子兮,當今左相的嫡長女,年芳二十,天級的乾元,不僅如此,還有優級的信息素。 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級乾元。 按理說,一位是朝廷重臣之女,一位是當朝皇儲的有利競爭者,二人親近定會引起皇帝的猜忌。 但云子兮的姑姑是當朝貴妃,林洛平是云子兮的表姐,二人間來往屬正常的親戚間的走動。 最重要的是,云子兮并未入仕,也就是手上毫無權力。 這并不是她能力不足,恰恰相反,在南臨朝,論才學,她稱第二,就無人敢稱第一。 林洛平啪一下打開扇子,氣惱的用力扇著,扇子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心平氣和,還是云子兮親筆寫的。 四個字清新飄逸,筆走龍蛇。 聽聞表姐近日頻頻前往宵香閣,這是有鐘意的女子? 聲音慵懶,卻透露出八卦之氣。 林洛平不自然摸了摸鼻子,啪一聲,合上了扇子。 莫胡說 哎呀,坊間都在傳聞說五皇女鐘意思涵姑娘,為其頻頻留戀煙花之地 不過我覺得啊,這定是謠言,表姐是個什么樣的人,表妹最清楚了 誒,莫要再調侃我了 林洛平面色微紅,打斷了云子兮的調侃。 我確是鐘意思涵姑娘,但她是青樓女子,我想娶她進門,可是,母妃 林洛平耷拉下腦袋。 母妃昨日還訓了我一頓,她聽說了我頻頻前往青樓,賜了家法于我,還說煙花之地的女子,怎可入皇室 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歡思涵姑娘 云子兮手里把玩著玉佩。 確像姑姑說的話,不過你就這么篤定人家思涵姑娘愿意嫁你? 據她所知,這位思涵姑娘可不簡單。 她肯定會愿意的 對上云子兮含笑的眼神,林洛平的氣勢徒然弱了下去。 表妹,你什么意思?我有這么差勁嗎? 云子兮站起身來,笑而不語,坐在琴前,開始撫琴。 一曲畢。 表姐,要知道,這可不是你差不差勁的問題 云子兮擔憂的看了林洛平一眼,在林洛平疑惑的眼神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表姐,情路坎坷啊! 說罷,轉身離去。 在云府門口等候多時的吉祥一看到云子兮的馬車回來了,立刻迎了上去。 大小姐,您可回來了,大事不好了,老爺將那位和她兒子接進府了,還叫您去一趟書房呢! 云子兮沒想到云常這么迫不及待,絲毫不講半分親情。 她早就知道那個男人對她厭惡至極了,不是嗎?呵! 知了,我這就去 書房的門是開著的,書桌前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他正專注的看著折子,對她的到來似乎毫無所覺。 云子兮行了個禮,叫到 父親 云常頭也不抬,隨意答了句坐 過了一刻鐘左右,云常處理好手頭上的事情才抬起頭,神色冷淡的說道啊川以后就住云府了,你以后多多照顧他 方子川是云常養在外面的私生子,今年二十歲,是個中庸。 世人都道左相專情,從未納過妾,可誰知他養了外室,對那個女人視若珍寶,以至藏著掖著,生怕她受到威脅。 直至現在,他地位權力穩固,才敢接回府。 她心中泛出一絲冷意,面上卻依舊表情平淡是,父親還有其他事要囑咐嗎? 今年汝可要參加會試? 父親不是不希望我參加科考嗎? 她至今還記得去年她參加了鄉試后,被云常大罵了一頓,還罰她在祠堂跪了一宿。 我們相府如今過盛,不可太過招搖,為父也是為你好 云子兮在心里冷笑:恐怕是為了幫你那寶貝兒子清掃障礙吧! 孩兒知曉,那無事孩兒便退下了 云子兮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她的父親是一如既往的虛偽。 他是個好臣子,好丞相,卻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或是許,但對象不是她們母女。 嗯 出了書房,云子兮直接前往北苑東廂房。 小姐 如姨,母親在嗎? 是子兮來了嗎?進來吧 溫和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母親 邁入屋內,她看到方瑜正在沏著茶,料到她會來般。 方瑜將沏好的茶移至云子兮前。 子兮想做什么就去做,母親和你外公都會支持你的 不要怪你父親 方瑜也就是她母親,是當朝威遠將軍方盛的嫡幼女。 方盛,正一品武將,戰功累累,是朝廷重臣。 去年,遭到云常的陷害,導致兵權被削,如今在府內頤養天年。 她的母親,年輕時活的恣意瀟灑,拜那個男人所賜,如今的母親活的小心翼翼。 母親,我想和舅舅去邊關 嗯,你舅舅來信和我說了,多歷練歷練也好 她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是我對不起你,要不是我 母親 她打斷了方瑜的話 這和母親無關。 近來漠北國蠢蠢欲動,孩兒想去歷練一番,紙上得來終覺淺。 既如此,也罷。只是,苦了你了。 次日,云子兮隨舅舅方亭進宮面圣。 二人站至御桌前,稟明了來意。 龍椅上的女人容貌秀美,歲月并未在她的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看起來才三十來歲,身上環繞著上位者的凌厲氣勢。 她便是當今圣上,林楚,天級乾元。 聞言,她停止了手中的批閱。 子兮想和方將軍一同前往邊疆? 云子兮莫名覺得皇帝語氣中透露著一絲不悅,但此趟她非去不可,京城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她不想被束縛在京城,金絲雀般的過完一生,還要隨時防著她那冷心冷情的父親。 她看不透皇帝的想法,但她想嘗試,萬一,她有機會離開京城呢!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幾率。 她語氣堅定的回道: 是,臣想與舅舅一同前往邊關,望陛下恩準 林楚眼中閃過一抹沉思,隨即不容置喙的說道 朕不許 方亭連忙拉著云子兮跪下,生怕觸犯龍威。 過幾日便是瑾禾的十八歲生辰,你要是不參加,瑾禾定會不開心 林洛初,是當今圣上最疼愛的小公主,可謂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是被千嬌萬寵長大的。 她被賜字瑾禾,也就是瑾禾公主,年芳十八,是位天級坤澤。 母皇 悅耳聲音從身后傳來,如黃鶯出谷般美妙動人,打斷了殿中的交談。 這人定是瑾禾公主無疑,敢直接進入勤政殿而不通報的,只有瑾禾公主有這個資格。 林楚身上凌厲的氣勢一掃而空,頓時變得溫和慈愛,笑意盈盈。 瑾禾怎么來了? 林洛初坐到林楚身旁,挽著林楚的胳膊撒嬌道自然是想母皇了,兒臣還帶了您最喜歡的糕點呢! 林楚聽完眉開眼笑,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食盒,滿心愉悅的嘗了起來,毫無帝王嚴厲的模樣,此刻她就是位慈祥的母親。 雖然她知道她的寶貝女兒不是來看她的,而是為了某個大豬蹄子,但忍不住為了女兒關心她而高興。 林洛初走到云子兮身旁,將她拉起子兮jiejie,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 林楚哼了聲,不情不愿的說了句方亭,你也起來吧 眼前的年輕女子容貌昳麗,眉目如畫,沉魚落雁,傾國傾城。 五官精致,每一處都似精心雕刻般,肌膚勝雪。 她穿著白色的宮裙,猶如天仙般圣潔美麗,高不可攀。 這幅好相貌,好似不像人間擁有般,也不怪皇帝對其十分寵溺。 林洛初是皇后所出,出身尊貴,是正正經經的嫡出,又十分得皇帝喜愛,身份尊貴。 她還有兩位胞兄,林斯南,林斯北,分別為大殿下,三殿下。 臣是外女,不可隨意進宮,還望公主見諒。 林洛初不滿的哼了一下,jiejie不是外人 云子兮感受到龍椅那傳來的不善的注視,低頭一看,這才發覺林洛初一直拉著她的胳膊沒松開,她想抽出手臂,奈何林洛初拉的太緊。 你子兮jiejie今日是來辭行的,她要去邊關了 林洛初聽完林楚的話,臉上的笑容消失,眼眸瞬間一暗。 子兮jiejie,你不參加瑾禾的十八歲生辰禮了嗎? 原本想盡早離京的,畢竟如今于她而言,京城危機重重。 但面對林洛初,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她很沒出息的妥協了。 公主,屆時,臣會參加您的生辰禮的 那就是說還是要去邊關的,林洛初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轉瞬即逝。 她收斂了情緒,可伶兮兮的望向林楚,美眸撲閃撲閃的。 好了好了,走吧! 林楚是拿林洛初一點辦法都沒有。 謝謝母皇 林洛初開心的對林楚說道。 云子兮被林洛初拉著手一起走出了勤政殿。 一路上二人都未開口講話,云子兮不知該講什么,自林洛初分化后,二人間的往來就變少了。 二人漫步至御花園。 林洛初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對著云子兮。 她的雙眼通紅,眼中蓄滿了淚水。 云子兮瞬間慌了瑾禾,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誰惹你不開心了? 她于瑾禾這個meimei,她是十分疼愛的。可能她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對她毫無原則的寵愛。 聽完云子兮的話,林洛初更委屈了,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別哭,別哭 云子兮慌亂的取出手帕,輕拭她的淚水。 一副美人落淚圖,美則美矣,但云子兮實在無暇欣賞,看到林洛初哭了,她心都揪在了一起。 她耐心的哄著,語氣溫柔 跟jiejie說,好嗎?不哭了 林洛初抽抽搭搭的說到。 jiejie,是、是不要我了嗎? 語氣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怎么會 林洛初打斷了她的話。 jiejie騙人,jiejie就是不想要我了,所以才去邊關,連我的生辰禮都不打算參加 是因為藝芊jiejie對不對? 云子兮疑惑的問道。 這和藝芊有什么關系? 因為藝芊jiejie和你有婚約,你去邊關就是找藝芊jiejie履行婚約的,我都聽到了。 云子兮臉色變了變,此刻,她在林洛初眼里看到了nongnong的愛意和占有欲。 好似,一切都說的通了。 皇上如此對她,就是為了斬斷了的翅膀吧! 瑾禾呢?瑾禾知道嗎? 她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腦子一片混亂。 瑾禾,你 而這樣的反應在林洛初眼中就是默認了 云子兮,我討厭你。 林洛初捂著臉哭著跑了。 云子兮在原地愣了好久,她不知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 她的確和方藝芊有婚約,這是兩人還未出生便定下的婚約。 方藝芊是她舅母的侄女,舅母和她母親關系很好,是手帕交,為了親上加親,在云子兮未出世前便定下了婚約。 方藝芊從小便喜歡舞刀弄槍,十六歲便隨父出征,雖是個坤澤,但不輸乾元。 但云子兮只當她是meimei。 經過林洛初這么一說,她好像記起了方藝芊在離開京城前是說過會在邊關等她娶她。 她當時當玩笑話了,因為她從不覺得方藝芊喜歡她。 她記得方藝芊說過,她有喜歡的人,是太尉家的嫡幼女范舒文。 而她決定去邊關,也不是因為方藝芊,而是京城容不下她。 她的父親是當朝左相,外公是威遠將軍,姑母是貴妃娘娘,老師是當世大儒嚴昭。 而她,百年難得一見的乾元,各方面的天賦都極佳。 年少時,也因此頗為自傲。 她一直以為機遇未到,所以她的抱負難以施展。 直到她成年十八歲那日,她才看清了一切。 不是機遇未到,而是鋒芒太過了,這是大忌。 是皇帝的忌諱,是父親的忌諱,是各世家的忌諱。 一旦她入仕,必會打破各世家權力平衡的局面,這是皇帝不愿見到的。 自此,她學會了收斂,學著平庸。 云子川打破了這個局面,云常會為了他的兒子清掃一切障礙。 而她,就是最大的障礙。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這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破此局,唯有主動請纓鎮守邊關,主動退出。 京城,令她感到窒息,而她一直是個向往自由的人。 她可以放棄名義上的一切。她從來不是慕權之人。 可現在她又不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