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序章
茫茫雨幕,雷聲似乎破天地。 姜撼生又一次被噩夢驚醒,眼前恍惚起來他母親臨終前黑青的唇與渾濁的眼。 她沒有氣力再扭頭,只怔怔看著天花板,嘶啞開口:阿生,好好活。 呼吸機在運作,她的喘息慢慢從凌亂趨于平穩。 最后只歸落下一病房的寂。心率機從波蕩起伏到直線一條幾乎只用那么一瞬,然后怪叫著發出刺耳聲音。 姜撼生狠戾的眼凈是驚恐,旋即是暴怒再一次沖頭,粗的手臂青筋鼓脹,眼睛因怒氣變得通紅。他喘著粗氣在狹小房間繞了三個來回,一拳砸在墻面。 他長吸一口氣,又帶著悔與恨而顫抖著呼出。 拳骨后知后覺傳來疼痛,姜撼生抬起手瞥了一眼,粗礪的繭上破開黃白的rou,漸漸有不明顯的血在滲出。 他又長出了一氣,從餐桌上拿來藥箱,用繃帶纏緊傷口。 姜撼生看了眼窗外,天色尚早,睡卻不可能再睡著。他從煙盒里抖出最后一根煙,又帶著尚未消散的怒意恨罵一聲 他媽的。 他按開打火機點燃煙頭,長吸一口。 煙被放得有些干,抽起來嗆人。姜撼生楞楞地看著被纏好繃帶的手,大腦亂成一片。 深夜雨滂沱,路人紛紛撐傘來去。 徐追的白襯衣被淋到緊貼他干瘦的身,他哆嗦著坐在商店門前的長椅上,將腳搭在椅邊,長發也似乎濕成糾雜的水草。 他垂著頭將頭埋入臂膀與腿彎的縫隙之間,似乎想借此取來些許安全感,身體卻抖如篩糠。 雨夜商店來客并不多,此刻更是只有收銀員一人在店內。徐追緩緩將頭從臂膀間抬出,朝凍僵的手心輕輕呵了一口氣,然后緩慢揉搓關節。 他望著雨幕出神,忽聞耳邊是沉重腳步,下意識轉首望去。 那是一位男人,眼遭豎著長長一道疤痕,從眉毛到顴骨。與他薄的唇和眼里怎也藏不住的戾氣更容易給人帶來懼意,徐追下意識往后撤了撤。 姜撼生在抽掉最后一口煙時煙癮也被隨之勾起,摸索了七塊五的零錢披住外衣去附近買煙。雨勢漸弱了,他加緊步伐趕著,長的腿一步硬生生邁出了別人將近一步半的距離。 盡管如此雨依舊將他粗硬發茬打濕,雨滴進眼睛里,看不分明這座燈火迷亂的街。 他似乎不甚清晰地看見便利店前坐著一個干瘦的女人,直到走近看見那人被淋得濕的身,還有他干癟的胸前以及那兩粒凸起,他才意識到,原來這是個男人。 他似乎察覺到自己的靠近,極其警惕地轉過頭來。劉海被沾濕貼在額頭上,他有一雙無辜又戒備的似乎犬的眼睛,旋即姜撼生看見他略厚的下唇動了幾動,最后又歸于平靜。 這讓姜撼生想起他幼時想要親近的第一只小狗。 那日姜撼生正撐著傘往家趕,卻聽見路邊傳來細碎的聲音。 他四處望,發現那只純白色的,毛發被沾濕的狗崽,正躲在電線桿后的小角落里顫著嗚咽。 他走去想觸碰,又記起與母親的規定,他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夜色即將籠罩大地。 母親的脾氣并不好受,他深深地望了那小狗一眼,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日路過那處,他滲滿汗的手心里緊攥著省了幾毛飯錢存下的火腿腸,見到的是 趴伏在陰暗角落里,再無聲息的小小身軀。 姜撼生有種預感,如果他現在錯過這個男人,他也會在這個雨夜和那只狗崽一樣死掉。 他見過無數血腥場面,早該生滿繭的心突然就有那么一刻被燙到,他不想要他就這樣死去。 于是他伸出手,盡可量地放輕了聲音,斂起粗濃的眉,像是對待無助的幼犬般開口:沒有地方去的話,就和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