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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阿姊

    

第一章:阿姊



    坦布羅是西越的王都。這里一年之中只有夏、冬兩季,或極熱,或極冷。

    眼下九月,正是夏冬交接的時候,也是西越一年中難得的好時光。坦布羅城西的集市這會兒已經(jīng)擠滿了人,一片喧鬧嘈雜之中,隱約能聽見一兩聲如雷的呵斥。

    你這人!不買莫要搗亂!快些滾開!

    人群之中,一位絡(luò)腮胡的漢子正小心翼翼地捧著個赤色方盒,那方盒里頭疊了厚厚幾層錦布,一顆血紅色的寶石嵌在錦布里頭。

    他滿面怒容,手上動作卻很仔細(xì),穩(wěn)穩(wěn)把著方盒,那顆血紅的寶石在日光之下散發(fā)著耀眼的光澤。

    被他呵斥的是一位蒙著面紗的少女,光從少女身上輕薄如蟬翼的衣裙便能看出她的身份尊貴。少女被這漢子一喝,白皙的面容立刻浮現(xiàn)了一層薄薄的紅,她擰著眉,正要與那漢子再爭,卻被身旁的黑衣男子攔了下來。

    黑衣男子臉上也蒙著一塊黑布,身形并不十分高大,遠(yuǎn)看著甚至有些單薄,裸露在外頭的肌膚呈現(xiàn)著一種病態(tài)的白,他攔住了少女,往前一步,聲音很輕,在這鬧市中沒人聽得見他說什么。

    但周遭很快安靜下來。

    那絡(luò)腮胡的漢子也嚇得往后退了一步,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他:你要做什么?這里可是坦布羅!王都的護衛(wèi)不會允許你這樣做!

    黑衣男子看也不看他,緊握著手中的匕首,又往前一步。

    這次,他們終于聽見了他說的話。

    你對王女不敬。

    是死罪。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說話極慢,幾乎是一字一句往外吐,那絡(luò)腮胡漢子顫抖著往后退了幾步:王王女殿下?

    昆齊。少女開口,那黑衣男子腳步一頓,收起匕首很快退回她身邊。

    你這商販?zhǔn)悄膫€部落來的?竟敢在坦布羅行騙。呼蘭爾·那寧,也就是那少女,對著絡(luò)腮胡問道。

    堪齊納耳的紅寶石通體透亮,你手上的這顆卻混著雜質(zhì),日光照射之下再明顯不過。這樣的寶石也敢叫價十顆金珠?呼蘭爾·那寧拍了拍手,人群中立刻出現(xiàn)幾個同樣身穿黑衣的護衛(wèi),以次充好,冒犯王族,坦布羅不歡迎你。

    護衛(wèi)們很快將那漢子帶走,呼蘭爾·那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淡淡道:不必害怕。

    她知道自己也許該多說幾句,但她今日出王宮是有事要做,剛才的事情不過是恰好路過,又聽到了那漢子吹噓寶石來自堪齊納耳,這才湊了個熱鬧。

    她收回視線,在昆齊的護送下很快離開人群。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這條街道,地上的民眾才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昆齊,不,呼蘭爾·昆齊,這個名字在這幾年響徹坦布羅。

    他是九公主呼蘭爾·那寧在狩獵時撿到的孤兒,被那寧帶回坦布羅親自教導(dǎo),傳聞他的匕首比世上所有的寶劍還要鋒利,他的眼神能嚇退最兇猛的野獸。

    他是被西越王呼蘭爾·戒彌親自夸獎過的,西越最勇猛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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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寧步子邁得極快,說話的語速卻是慢的:昆齊,下回不要動不動就拔出匕首。你會嚇到他們的。

    昆齊應(yīng)了一聲,不會有下次。

    那寧知道他是個說到做到的,只是想到剛才的情景,不自覺地多說了幾句:若是阿姊還在坦布羅就好了,方才那樣

    昆齊默然聽著,并不做任何回應(yīng)。

    呼蘭爾·嫣莎,西越的二公主,也是呼蘭爾·那寧的親阿姊。昆齊被那寧帶回坦布羅時,她已經(jīng)嫁到了中原。

    聽那寧說,嫣莎成為了中原大宗皇帝的一個妃子。

    他沒有見過呼蘭爾·嫣莎,但是從那寧日復(fù)一日的、對她的思念當(dāng)中,也能拼湊出這位公主的模樣。

    美麗,大方,善良。如果說那寧是西越最耀眼的太陽,那么嫣莎也許就是西越最美的月亮那寧說,她的阿姊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生來便是一切美的化身。

    他想起那寧對嫣莎的崇拜,禁不住有些想笑。

    呼蘭爾·那寧已經(jīng)來到了坦布羅的東城門,在這里,西越的驛館會送給她來自大宗的信件。

    再過兩日就是她的生辰,嫣莎無論如何也會備好禮物送給她她已經(jīng)有許久沒有收到嫣莎的消息,偏偏西越離中原太遠(yuǎn),她的擔(dān)憂在親人的眼中只是正常現(xiàn)象。

    她才剛要踏入驛館,就瞧見了不遠(yuǎn)處的馬車。西越人并不喜好坐車,乘坐馬車是中原人特有的習(xí)慣。

    她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那寧快步朝那馬車走去,清脆柔美的嗓音卻比步子更快:是大宗來的人嗎?

    我是呼蘭爾·那寧。他們合該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個穿著紅色錦緞的男子從馬車上探出頭來,他自然是知道呼蘭爾·那寧的。

    見過那寧公主。他從馬車上下來,神色端肅。

    我阿姊昭妃近來可好?她知道中原人不太記得住她們西越人的名字,很快改口道。

    這

    公主節(jié)哀。昭妃娘娘于半年前不慎落水身亡,陛下恩典,特命我等將昭妃娘娘生前所用之物

    呼蘭爾·那寧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耳邊傳來刺人的低鳴,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中原官員的嘴巴,一張一合,臉色十分為難的樣子。

    昆齊聽不太懂這些官話,只大概能聽懂身亡的意思,立刻變了臉色走上前去,揪著那人的衣領(lǐng)將他扔了出去。

    他回頭去看那寧,在腦中飛快搜尋著什么:公主

    他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抱起那寧,眼神冷冽地看向那群中原人。

    你們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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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寧醒來時,夜色已經(jīng)籠罩了坦布羅。

    昆齊見她蘇醒,快步到桌邊倒了一杯水,試了試溫度后又坐回床頭。

    那寧由著他扶起自己,抿了一口水,喃喃道:是真的嗎?

    昆齊素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飛快閃過一絲不忍。

    他扶著那寧的肩,一字一頓道:我去殺了他們。

    他此刻并未蒙面,一張瘦削蒼白的面孔透著堅定。

    那寧看著他,幾次張了張唇,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屋子里只點了一盞燈。

    昆齊擁著她,任她guntang的淚珠打濕肩頭。

    半響,少女的哭聲漸漸弱了下去。

    我要去大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