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四)
初心(四)
(肆)口紅 華修遠的父母和白冬住在同一個小區,分開住,就是考量到了年輕人和父母的生活習慣不一致,避免產生矛盾。但也會常來。 白冬正在擦地板,門鈴響了。是她的婆婆公公又來了,手上提著好幾個袋子。 快中秋了,我來給你們做飯。 媽,我去做吧。白冬不敢說多話,把袋子接過提去了廚房。 你這個身板,做不好的。 婆婆雖然嫌棄她沒能生養,但也還是照顧她,尤其是心疼自己的兒子。 我來做,你去擇菜。 婆婆從袋子里拿出一只剛宰殺的母雞,市場上才殺的,新鮮走地雞,給你和修遠好好補一補。 白冬擇好菜,洗了些圣女果,給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的公公送去。 婆婆對她喊,你別進來了,菜我來燒。 哦,那媽辛苦了。她想進去幫婆婆,又怕打擾了。便坐在沙發陪公公看電視聊天。 修遠沒在家? 他去公司了。 哦,大周末的也要去工作,也不在家好好陪陪你。公公拿著遙控器換臺,嘴里說了什么,過會兒就忘。 幾點回來? 不知道,我打電話問問。 白冬撥通了華修遠的電話,是我,你幾點回家?爸媽來了,在做菜。 嗯,八點是吧。 你早點回來啊,別叫爸媽久等了。 她放下電話,跟公公說。 修遠說他晚上有個飯局,不得不去。說盡量八點左右回來。 忙工作也不能忙成這樣,一會菜做好了,我們先吃。 公公又換了個臺,顧自念叨,剛才這個股市新聞是不是看過了,怎么又播一遍。 白冬順著說,是,剛才播過了。 公公有點老年癡呆,她是知道的。所謂孝順孝順,主要還是要順著老人。 趁著婆婆燒菜的功夫,白冬把的結局篇想好了。 班級的畢業旅行,拍下合影,共同定下二十年后的再次相逢的諾言。 男女主角呢,畢業后各奔東西,一切美好放在心里罷。 魏西是在給兒子喂麥片粥的時候,收到了獵頭給他推薦的職位。伴游網絡游戲公司,美術工程師。待遇比他現在能翻番。雖然和他的專業美術相關,卻也不相關了,他的夢想,早在步入社會的那一剎那,就湮滅了。 時鐘響過了八點,婆婆做了一桌飯菜,白冬不時瞟看墻上的鐘表。 算了,我們先吃。婆婆也是等著不耐煩。 幾人剛動起筷子,門上咚咚咚的敲門聲。 一定是修遠回來了。白冬趕緊去開門。 門外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是華修遠,胳膊被個年輕女人扶著。 華總有點醉。 謝謝文助理。白冬是認識文心的,尷尬地微笑。她接過修遠的手臂,扭頭對婆婆說,媽,我扶修遠去臥房。 文心見到兩位老人家,禮貌問候,伯父伯母好。我叫文心,是華總的助理。 好好 修遠的mama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職業女裝,A字鉛筆裙,白襯衫,身材高挑勻稱,有胸有料,越看越入眼。比起不能生孩子的家庭主婦白冬,一樣年輕的文心在她眼里才是完美的女人,在外能幫到修遠事業,在內也能照顧修遠。 白冬扶著渾身酒氣的修遠上樓,讓他輕靠在床頭,把枕頭墊在肩后,再給他脫西裝,解襯衫,脫鞋子,換睡衣。 突然修遠坐了起來,打了一個酒嗝,抓著她的胳膊吐了,吐在她身上。 哎,白冬嘆氣,酒水菜糜混著胃酸,味道難聞,她去衛生間換了衣裳才下樓。 媽!爸!她喊婆婆公公。 客廳竟一個人也沒有,大門關著,她打開門探頭看外面,夜風吹來的土腥味,夾雜著花壇她種下的淡淡雛菊香。 她關上門又重新上了樓,去衛生間擰了濕毛巾,給修遠擦臉。 床頭又端過去茶水,起來漱漱口。 修遠迷迷糊糊嗯了一聲,閉著眼,漱口的茶水吐了一半喝了一半。 白冬給他蓋好被子,回到衛生間,攤開他的襯衫,把衣領凈噴在袖口領口,正要仍進洗衣機,赫然發現在領口的內側,有塊紅色的印記。 這是什么?白冬心臟驟停,不好的預感叫她頭皮發麻,顫抖著手指忍不住伸手去捻,油膩膩的,再湊近了聞,脂香味。 她幾乎可以確定了,是女人用的口紅。 白冬想起了張寧寧告誡她的話。 [你老公賺錢多嗎?會有漂亮女人惦記的。] 她躺在他的身側,聽見修遠呼氣的均勻聲,還是失眠了。 口紅是誰的?毋庸置疑,一定是文助理的。 不會的,修遠不會的,他愛她的,她能感覺出來。 白冬不斷地在心里探尋正當性,口紅或許是意外擦上去的。 但他們要多么親近,要怎樣的姿勢,她的口紅才能擦到他的衣領內側呢? 她搖頭推翻否定,不合理。 難道,修遠他真的? 她想去抓修遠的手,他卻翻了個身,把她的手甩掉了。 白冬覺得自己快哭了,可黑夜叫她看不見,也不敢出聲。直到第二天早晨,六點半的鬧鐘快響的時候,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夜里是否真的睡著過。修遠再翻了身,把白冬整個身體圈在臂彎里,含混不清,似在叫她,老婆。 滴滴滴的鬧鐘響了,魏西翻身按啞了鬧鐘,閉眼緩了十幾秒,突然睜開眼,坐在床上邊穿襪子,邊看嬰兒床里熟睡的兒子,希望剛才清脆的鬧鐘沒有吵醒他。 今天魏西請了假,為的是去伴游網絡公司面試。美術工程師的職位,薪水能是他現在的兩倍。他努力深呼吸,希望自己能快速清醒。 老公,加油哦。令雪兒睜開眼,手臂突然囫圇過去,捉住他睡衣的一角,嘿嘿笑,為了我們的寶寶。 嗯。魏西應了聲,扶著床沿站起來,回頭看到自己的老婆呼呼又睡著了,他把拖到地上一半的被子撿起來,給她蓋好,靜聲出了臥房,帶上門。 涼水一捧捧的潑灑在他臉上,電動剃須刀滋滋的聲音在他的下巴處滑動。 鏡中的他三十歲了,即便因為男人不易顯老沒有生出皺紋,可還是能看到他不再是二十歲的年輕小伙了。 呵。不經意他注意到自己的左手,突然咧嘴笑起來,因為,他想起了白冬。 [你是左撇子??!那你擦屁股是不是也要用左手?] ??!魏西的下巴突然疼了一下,他對著鏡子瞅,胡茬里面氤氳了一道血痕。 他趕緊用涼水沖洗,洗的時候,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魏冬冬,給他兒子起名叫冬冬,因為他心里總是不時想起白冬。 那個偶爾野蠻霸道,偶爾搞笑的女同學。 藍色襯衫,方塊眼鏡,黑色西褲,肩上挎了墨綠色帆布包,土氣得活像八十年代的人。他從前不這樣,松垮的T恤加牛仔褲,是他的最愛。那時候,他視力很好,可以一眼看到隱藏到白冬黑發里的白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