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毒誓
第四十九章 毒誓
婠婠睜開眼,看到薛鳳壓抑怒火的面龐,周圍下人早退了個干凈,免得殃及無辜,婠婠面對薛鳳的怒火,早做好了準備,今天我沒死,明天我還回去死,明天不成 話沒說完,薛鳳已經手上用力,重重合上她的唇齒,婠婠牙關緊抵住,唇瓣上滲出鮮紅的血色,她臉上全是水花,眼中仿佛帶淚,卻是麻木的表情,活著一日,折磨一日。 薛鳳聽到這句話,眼前發黑一陣,他心知肚明,她不是說假話,狠聲道:我殺了宋懷玉,是我殺了他,你死了,就沒人給他報仇。 婠婠對上他的眼睛,還是不起波瀾,我也想報仇,我想過很多活著的理由,殺了你,沉醉rou欲之歡,或者徹底忘了他,都沒有用,世上我只剩下一個親人,他是我的哥哥,我的丈夫,他死了,我也死了,就去地下陪他。 我不準。薛鳳烏黑的眼珠里卻爆出一片血紅,神色陰鷙得如吃人的禿鷲,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婠婠勾住他的脖子,兩張面孔湊近,她盯住他,仿佛要盯到他心孔上去,你如何不準,如何攔住一個心死之人?用你腰纏萬貫的錢財,用你的權勢,還是用鞭子把我捆起來,一輩子困在屋里不出門,你怎么都攔不住我。 薛鳳煞白了一張臉,一雙黑色的眼睛不再陷入無端的怒火,越來越絕望,渾身仿佛泡在冰水里,為了挽留一個心在死人身上的女人,甚至說道:你不想殺我,那就折磨我。 折磨你?婠婠好似聽到了不得的笑話,輕笑著撫摸他的面龐,摸到他下頜長出來的青茬,仿佛是一根根極短的刺,扎得指尖生疼,她臉上卻是笑著,含淚的眼眸又彎又亮,卻淬了刺一樣的毒,開玩笑地說道:好啊,我要你這雙眼睛,你這雙眼睛玷污了我,留在世上有何用。 薛鳳說好,他心如刀割,他看著她,目光輕輕的,仿佛怕驚碎了她,也仿佛是看她的最后一眼,婠婠心驚,也是厭惡,厭惡極了他這種眼神,像毒蛇一樣發出幽冷的光芒,緊緊地攀著她,生出一種甩脫不掉的粘膩感。 婠婠別開臉,薛鳳將手伸過來,拔下她發間快要墜落的簪子,對住自己的雙目,將要刺下,婠婠忽然將他的手撞開,簪子落地,似笑非笑道:你這么喜歡我,喜歡到不惜自廢雙目,我卻為你的一雙廢眼要賠上自己的一生,這樁買賣太不劃算。 你還要什么?薛鳳看出她改了主意,她胃口變大了,不要他的眼睛,想要其他的,他是一個商人,但在她面前,連一樁公平的買賣都做不成,這又怎么樣呢,他能把自己的命給她,其他的無足輕重。 我不要你的眼睛,婠婠笑了一笑,新娘子艷麗的妝刻在她臉上,冷眼而又無情,那就做到兩件事。 薛鳳擦去她臉上未干的水漬,血絲密布的眼睛格外亮,手指摩挲著她柔嫩而冷酷的面頰,仿佛已經將她攥在手心里,唇角噙起了笑容,好,我該怎么做? 婠婠雙手捧起他的面龐,仿佛虔誠的樣子,你曾在菩薩廟許愿嗎,家財萬貫,富甲天下。你想要的,我偏不想你如愿。第一件事,我要你散盡薛家家底。 婠婠以為薛鳳會猶豫,真有這么一刻猶豫,她會從心底洋洋得意,瞧,男人最自詡的深情不如如此,只是嘴巴說說而已,但薛鳳沒有,他稍作思索,竟一口應下來,祖宗留下來的家底,不是我掙來的,還給百姓,是給我們兩個積德。 薛鳳是如此爽快,婠婠實在掩不住心中的驚訝惶恐,隨之而來的是痛快,看來薛鳳為了自己不尋死,什么條件都會答應,更要無情踐踏他的底線,看他生不如死,婠婠刁難道:天亮之前,你必須完成這件事。 此時還是深夜,所有人都睡著了,要做成這件事還是很困難,婠婠躺在床上,看著薛鳳離開屋子,心里算著他什么時候會后悔,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擋住錢財的誘惑,更沒有哪個男人能放棄就在手里的榮華富貴,薛鳳真會放棄,不過是嘴上說說。 婠婠心里壓根不信他,根本不等薛鳳回來,自己躺在床上睡了。 但她還是低估了薛鳳的本事,還沒到天亮,薛鳳就已經交代好了一切,當他說出把薛家全部家底捐給受苦受難的綿州百姓,一片嘩然,自然全是反對之聲,薛鳳不知是怎么壓下去的,最后他還是達成了婠婠的心愿,在短短一夜之間,散盡家財,遣散所有家仆,帶著婠婠一人來到老宅住,這處地方不是薛家的,所以才沒有賣。 第一件事做完,婠婠還沒開口,薛鳳已經猜到,當初許的第一個愿望破滅,現在是要輪到第二個愿望了,你要我散盡家財,變成一個窮人,也要我無子無孫,做不孝之徒,是不是? 婠婠理直氣壯說是,和你這樣的惡人生孩子,我寧愿去死。 這話太惡毒,也太狠心,薛鳳臉色微白,抿起了唇,唇角漸漸帶起了一點笑,他眼中赤紅,眉間黑霧叢生,已是為愛癡狂的半魔,我一生也做夠了孝子,于我未嘗不是枷鎖,絕子湯我去買,也由我來喝。 你已經瘋了,每次都能找到說服自己的理由,不想喝就扔掉。婠婠說道,好,我要看著你喝。 薛鳳取來藥鋪買來的絕子湯,熬制得濃稠一碗,瞧著黑糊糊一團,像是攪碎了凝固的死胎血,像是地獄里偷來的死氣,聞了一下就要犯惡心,薛鳳卻是一聲不吭,真就當著婠婠的面飲下去,他一口沒喝,婠婠忽然開口,等等。 薛鳳停下動作,轉動眼睛向她看來,眼中幽冷一片,是同她一般的絕望,然而這絕望里又帶著一團微弱的火,到這地步,他還在希冀著她,但又能希望她做什么呢,只能是更深的絕望,婠婠的下一句就足以令他墜入深淵,我不信你,這碗倒掉。 你想要怎么樣?薛鳳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這一刻尊嚴失盡,他忍不住閉了閉眼,聲音干涸,壓抑著一團無窮的絕望,婠婠,我還是個人。 她可以要去他的眼睛,要去他的全部身家,斷絕子嗣,唯獨不信二字,才是真正的錐心刺骨。 婠婠笑道:你親口說的,你不是人了,在我面前,你只能做一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