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日
第二十九章 生日
書房還亮著燈,黎穗之知道他一定還沒睡。 她放輕腳步,躡手躡腳走進去,果然見他還在伏案工作。 聽到響動,黎曜因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視線。 黎穗之走過去,先是彎腰審視了一會兒他的神情,而后坐在他腿上,雙手一繞,圈在他脖頸后。 被她擋了,黎曜因皺了皺眉:我還有公務(wù)要處理,你先下去。 這是什么公事公辦的語氣。 她沒聽,聲音低下去:你生我氣啦?看都不看我。 沒有。 分明就是有。 黎穗之哪里受過這種待遇,哪次不是他主動地纏上來,像今夜這般冷漠,倒真真是少見。 她回身抽掉他拿在手里的文書,臉就埋在他懷里:別不開心了,我下次一定早一些回來。 黎曜因終于有些松動,他垂著的手緩緩摟過她的腰。 他倒不是因為等著她回來等的時間有些長了,而是因為那些他自己都捋不清的莫名其妙的情緒,心神不定。 與虎謀皮有多么不易,他太清楚。 虛情假意周旋在長野健次的身邊,需要她百分百拿捏她的一言一行,愛與不愛,又怎會如此輕易地裝模作樣? 他實在為她感到擔憂。 但既然這步棋她執(zhí)意要走,又已然征得她組織上級的同意,他也無話可說。 餓嗎?他抱著她,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沒動。 黎穗之搖搖頭:不餓。 她試探性地微微抬起頭看他的臉:你還生氣嗎? 他低下頭,語意溫沉: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 是嗎?黎穗之揚了揚眉,那你親我一下。 黎曜因有一瞬間的失神,記憶碎片讓舊時與現(xiàn)在的情景交疊重合在一起,恍若他們從未變過。 身上沒有逢場作戲的種種面具與枷鎖,還是那個只會為了那些捉摸不透的酸澀心思而帶動心緒的人。 不像如今,笑意只上唇卻未曾深達眼底,只有對著彼此還肯吐露心跡,但為了安全,還是有很多深埋在心底的事情不能放到明面上來。 再溫存的時刻,都要有所保留。 他失笑,低下頭去吻她的唇,但只是輕輕一觸便離開,他看著她:這樣好了嗎? 黎穗之伸出手比劃著:還差一點。 他無聲嘆口氣,目光在她唇上逡巡片刻:他有沒有吻你? 原來他在意的是這個。 黎穗之眉眼彎彎:我要是說有呢? 他呼吸重了一聲:那就讓你明天累得下不了床去見他。 黎穗之趕忙安撫地主動湊了上去,舌尖抵著他的齒背,再度吻得難舍難分,在分開的間隙她喘著氣說:我只喜歡親你。 察覺到他滿意的低哼,她這才徹底放下心。 從他腿上跳下來,黎穗之伸手去拉他:走,跟我去飯廳。 黎曜因不明所以:做什么? 她眨眨眼睛:跟我去就是了。 大廳已然漆黑一片,只有從書房的門縫傾瀉出來的柔黃光線,一路延展出去。 黎曜因要去開燈,她卻不讓,直拉著他來了飯廳的一個角落。 她變戲法兒一樣從身后的黑暗里取出來一個小小的方形盒子,擦亮了火柴盒,點上蠟燭,捧在手里,遞到他眼前。 微弱的燭光映照,黎曜因微微愣神。 掛鐘在此時發(fā)出沉悶的兩聲撞擊,他抬眸去看,零點整。 是他的生日。 生日快樂,哥哥。 他有些驚喜,徐徐笑了:我還以為你忘記了。 怎么會?她嘴角帶笑,我說過的,我要做第一個向你說生日祝福的人。 他心里有暖意涌上來,很多很多的暖意,就像眼前燃燒著的蠟燭,在胸腔擴散,在心口彌漫。 快許愿吧!她催他。 黎曜因閉上眼睛,雙手握在一起,眼球微微轉(zhuǎn)動。 不一會兒,睜開了,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火光在頃刻間熄滅,他摟緊她,沉聲在她耳邊:謝謝你。 呼吸相聞,黎穗之懶懶地靠在他懷里:許了什么愿望? 他的視線尋著黑暗的虛無延伸出去,落于某處虛虛實實的焦點:說了就不靈驗了。 黎穗之纏上他的腰身,撒嬌意味頗為明顯:說嘛,有關(guān)于我的,總可以說吧? 她當然知道他的愿望里有些什么,那同樣也是她的畢生所愿,她相信,那更會是四萬萬同胞的共同期盼。 對于他現(xiàn)今放在臺面上的身份,那些壓在心底的期許的確不可輕易宣之于口,可是關(guān)于她的,她卻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黎曜因無奈地笑了,夜色里他看不太清她的臉,可那雙澄澈的眼睛,卻在此刻眼波流轉(zhuǎn),明亮異常。 他微微彎下腰,俯身在她耳邊:想要我們永遠在一起。 永遠 他們都曾說過永遠,可對于現(xiàn)在而言的永遠,卻是那么的奢侈與迷惘。 忽的,一滴眼淚,毫無征兆地落在他的手背。 他一愣,連忙去看她:哭了? 黎穗之強忍住發(fā)酸的眼眶,抬手蹭了蹭面頰,垂落的手在放下的時候被他一把握在手里,還帶著尚未干掉的水漬。 我怕我們做不到。 她的心有些輕顫,像是風(fēng)中搖曳的燭火。 熄滅,只在頃刻之間。 不會的。他的嗓音低沉,擲地有聲,我說了永遠,就一定是永遠。 黎穗之閉上眼睛,貪婪地汲取著他的氣息,半晌,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相信。 一夜無眠,直到黎明破曉時分,二人才沉沉睡了過去,再度醒來時,已是中午了。 下午黎曜因照例在書房批公文,黎穗之就跟著桃杏在廚房擺弄食材。 晚飯時候,呼啦啦地端上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 松鼠桂魚,四喜丸子,話梅排骨,外加一道剛從籠屜上取下來的蒸得軟糯噴香的八寶糯米雞。 黎穗之獻寶一樣地把那道八寶糯米雞推到黎曜因的面前:快嘗嘗,怎么樣? 黎曜因有點搞不明白,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一圈兒,探身向前:穗穗,你是在對我好嗎? 當然了!黎穗之雙手撐著下巴,一臉期待,這道菜我可做了整整一個下午呢! 桃杏這時也在一旁搭話:是啊,小姐那叫一個細致,就連包糯米的粽葉都是精挑細選過的,費了不少心思呢。 黎曜因笑意越來越濃,揀了一筷子細細地嚼:很好吃。 黎穗之笑得眼睛都彎起來,站起身又挪到他那邊,在他旁邊的餐椅上坐下,撐著頭看他:夸夸我。 黎曜因往后看了一眼,丫頭們都走遠了。 他側(cè)過臉,與她咬耳朵:你的心意,我很喜歡。 新來的丫頭意春遠遠兒站著,見桃杏走了回來,拉了她來說話:這少爺和小姐感情可真要好啊,我還從沒見過像他們相處得如此好的兄妹呢。 桃杏放了端著的盤子進去,回身與她站在一起:我們少爺小姐自小感情就深。 真難得。意春羨慕得緊,昨夜我出來小解,路過大廳時沒開燈,聽見少爺小姐好像在說悄悄話兒。我沒忍住,湊近一聽,原是小姐在給少爺過生日呢。我抬頭一看時間,整整零點,一分鐘都不差。 桃杏微笑,不忘提點她:羨慕歸羨慕,主子們的事兒,咱們還是少聽些。 意春點頭:桃杏jiejie說的是。 正說著話,外頭的門鈴忽地響起,桃杏去看,引著來人進了頭一道門,打發(fā)意春回來稟報。 意春忙不迭走進來,進了飯廳低眉垂首:少爺,有客人來訪,是位日本的先生,正在會客廳等您。 客人? 黎曜因瞬間收了臉上的笑意:我馬上去。 來人是長野健一身邊的助手吉田真司,此刻正端坐在會客廳的茶幾前,徐徐地品茶。 見黎曜因走過去,他立刻站起身,行了個端正的軍禮:黎長官。 吉田少佐請坐。 黎曜因微一沉吟:不知吉田少佐來訪,所為何事? 吉田真司放下茶杯,正色道:是長野課長派我來送一封請?zhí)?/br> 說罷,他將請?zhí)е數(shù)剡f送到黎曜因的面前。 黎曜因接過,徐徐打開。 讀后,他抬眸笑道:好的,請幫我轉(zhuǎn)告長野課長,我與舍妹會按時出席。 吉田真司恭敬地一點頭:明日傍晚,我會來接您與黎小姐。 打發(fā)走了吉田,黎曜因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盯著那封請?zhí)?,眼睛微微瞇起來,揣測不透其中深意。 黎穗之有些心神不安:他這是什么意思? 黎曜因手指指腹緩緩揉著紙頁的邊角:一個答謝宴請,不在長野府邸,卻要去山莊,有些意思。 黎穗之若有所思:只怕不是善意。 黎曜因冷沉著一張臉:善意也好,惡意也罷,請君入甕的臺子都搭好了,角兒也請了,戲就要開場了。 你是說?黎穗之一驚,長野健一請的不只有我們? 黎曜因眼神復(fù)雜:那日晚宴的暗殺,當事人是他和長野健次。你救了長野健次,譚正誠擊斃了那名槍手,而我,有特工總部這層關(guān)系又是你的兄長??磥恚覀冊缫咽撬x定的,與這場宴請脫不開關(guān)系的人選。 黎穗之不解:他把我們都請過去,是為了試探? 請?zhí)麖乃掷矧嚨氐袈?,掉在地毯上,卻并未發(fā)出什么聲響。 他眸光一閃:只怕,是為了要捉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