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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睡

    

想睡



    冉豫北正準備給母親和安玉分別打電話告知他晚回幾天,豆的電話打進來了。

    你別過來了,我走不了!豆細聲細氣的,他聽著總覺得像是哭過的聲音。

    為什么?他不讓你走?冉豫北的聲音十分沉著,他和緩了口氣道,豆你不能再跟他走下去了,我不是說他有多壞,我只是希望你能客觀地想一想,你能信得過他嗎!

    豆老半天不出聲,最后道:信不過,我誰都信不過!

    這一語雙關的話當然讓冉豫北很慚愧,他正要再說話,豆已收線,重新撥過去她已經關機,打給第五也是關機。就這樣,再也聯系不上了。

    冉豫北知道豆一向是很乖的,但她那么乖的人,犟起來卻是比任何犟人都略勝一分的,他知道不能奢望著自己把她說服。她需要一段時間,他相信豆能冷靜下來。

    關了手機的豆,逛商場逛得心不在焉,剛剛冉豫北關切的聲音叫她難受,她明明不愛他了,她下得了手拿剪刀刨他,狠得下心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他,可他的聲音還是叫她難受,此種難受還不是通常所謂的難受。春天來了,手醫好了,心也在稍稍地回緩。可她不愿意回緩,她再也不愿要什么情呀愛的。可她還是不由得難受,她低頭看看自己的左手,忽然就想到冉豫北跟她說過的那只手,那是冉豫北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只手,永遠無法忘記的凄慘往事!

    那也是連他母親都不能知道的事情,他單單向她說了出來。其實她知道,在冉豫北的生命中,她是他最知心的人,他對她幾乎沒有隱私。

    想到這,她有些心軟。

    可是這心軟叫她別地心中一跳!自己很久不會心軟了,難道?難道第五的藥,作用就這么大嗎?

    她前段時間不知有多厭惡冉豫北呢!自己不可能變得這樣快呀?

    她不要想了,她打住,憑什么對冉豫北心軟?她拒絕想他,拒絕心軟!

    她打起精神跟第五逛街,買了好些個衣服鞋子。傍晚,她領第五到一家好偏又好小的米線店吃晚飯。

    豆,這太擠了吧,這不衛生吧?第五一進米線店的門就被門梁磕著腦袋了,屋子里全是女生,人們都望向他和豆,他倆的漂亮洋氣,叫眾人以為忽然來了拍電影的啦。

    不會,很干凈的,你坐下吧!豆已經坐下,拍著身邊的座位叫他坐。

    第五看看那座位,緊緊挨著另外一個女生,他這大塊頭能把人家小姑娘擠地下,根本沒辦法坐,他說:你吃吧,我門口等你。

    沒事,你坐下吧!豆知道他嫌什么,不行你坐我這兒!她起身讓開自己的座位,第五看了看,這回好歹是挨著一堵墻。第五坐下,呵呵一笑:   讓我媽跟我奶奶知道來這兒吃飯,非得連夜就把我摁進醫院,化驗肝功!

    豆本來想白他一眼的,但送出去的眼風卻是溫良的一瞥,去年你不是還帶我到一個小飯店吃面,那個叫什么飯店來著?那兒才叫不衛生呢!碗跟洗臉盆子似的

    第五的臉唰就白了。他知道她說的是墮胎那天的晚飯,他穿著美國風衣倜儻又暖和,她穿著單薄呢褂,瑟瑟發抖,他面對寒磣油膩的飯菜無法下箸,卻慫恿她多吃點兒

    就那個下雪的夜里,記得吧!這叫不失時機!

    第五記得,記得豆坐在嘈雜擁擠的小餐館,一雙凍得通紅的小手抱起洗臉盆一樣大的粗瓷笨碗,幾乎把碗都扣到了臉上,急急地喝面湯,當時覺得她那樣子就像個即將餓死的小嬰,急不可耐地吮吸來之不易的乳汁,那時他覺得震撼,而近日一遍遍想來,皆是心疼,是懊悔!

    豆看著他難看的臉色,快心得很,他這種虧心事做得多了,她一天提醒一件,不夠了就重復提醒,讓他永無寧日!

    只是這座位著實擁擠,討厭的第五還愣愣地往她身上貼,五哥你別擠我,你好好坐著!

    不是,這墻上有白哈。

    這時,米線上來了,豆干瞪眼了,她那笨右手哪能cao練得了面前長長的米線啊?

    第五在一邊兒也看出來了,他倆你看我我看你,眼對眼,這可怎么辦?第五愿意喂她,在上海每天中午掛著吊針時,都是他喂她吃飯的,大毛巾往她小脖子上一繞當奶兜,一勺一勺把飯喂進口里,第五覺得可幸福呢!可現在啊,想都不用想,豆肯定不讓他喂。

    他故意壞笑著說:我喂你吧!

    豆嗔他,cao起筷子埋頭吃,一根一根、一點一點,能吃進嘴里多少吃多少,慢慢地往嘴里送。

    第五看著,又親得不得了,呵呵笑著用大手揉她的腦袋。

    豆這頓飯用了好長時間,吃罷,第五給她遞上一張自帶紙巾:下周復查完就不用包扎了,該活動也得活動,手也是需要活動的!

    豆以為第五看見她的饞相了,拿右手還吃得那么香!她羞澀一笑,她的羞澀很假,但這假只有她自己知道,真是趕鴨子上架呢,人被逼上的話,啥也會呢,左撇子也要換右撇子了!誒呀,她誒呀一聲皺眉,你這哪來的紙巾啊,一股香水味兒!

    她想起冉豫北的手絹兒,永遠清清爽爽,哪像他這樣矯情。

    第五說:你鼻子怎么就那么尖呢,不就一點點香!它本身就帶著呢,買時候就帶著香!來,把大衣穿上,咱們回吧!

    豆穿起外套,倆人走出小店,附近一派嘈雜熱鬧,雖是晚上八點多,但行人喧嘩聲、商販叫賣聲,食客在窗內的劃拳猜令聲此起彼伏。

    路燈下,烤羊rou串的、賣棉花糖的、煨燒餅的各色買賣挨挨擠擠。這樣的土俗場面下竟有小店放著韓國巨星   rain   的酷歌,一洋一土弄一塊兒,更顯此處的寒微,是一派寒微的生機勃勃。

    第五覺得新鮮極了,雖然盧迪也經常慫恿他到這類地方,但他從來不屑,還真沒來過,此時見著還真是熱鬧得緊。

    跟前有一家擺街攤兒的住戶,電視擱在街棚里,正在放錄像,屏幕上倆老外正抱在一起親嘴,第五不由站住了,心想肯定不會光親嘴,一會兒肯定要那啥,他激動地盯住了電視屏幕。

    豆惱了,叫他走,快快走。

    他怕豆,挪腿趕緊走開了,眼睛還在電視機方向。

    一對對喁喁私語的戀人從他們身邊相擁而過,第五回過頭掐了掐豆的手說:豆,這兒離賓館不遠,咱們步行吧!

    豆抬頭望遠方,星星點點的霓虹仿佛遠在另一個城市,不遠嗎?很遠呀豆疑惑著,腿隨第五向前走。

    第五的大手捉著豆的小手,手心里好像握著一朵棉絮。他們向著遙遠的霓虹走。喧鬧的市井聲漸漸消隱在身后,第五很興奮,禁不住轉臉看豆。豆望著遠方的霓虹,黑夜里她的眼睛黑亮黑亮,第五伸胳膊攬過豆,兩人絮絮前行。他想起他們在雪山遇險,他以為他們會死。可是活了下來,有今天這么美好的生活。

    豆的手病心病讓他能再攬她的肩,沒那手病和心病她斷不會叫他的手臂這般放肆的!

    天上有星星,遠處有霓虹,多么好

    他們還是在半路打了出租車,因為實在太遠了。回到賓館,兩個人洗漱罷給手敷藥,睡覺前第五給父母爺爺奶奶打電話,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但所說的大部分是假話。

    今天母親說表哥下個月要回一趟甘肅,順便要回祖籍地看看,叫他別亂跑。到時一家人聚聚。他好久沒跟表哥見面了,正要問母親具體時間,忽然豆從浴室跳出來,哇哇著嘴跟他打啞語。他腦袋嗡的一聲,眼瓷了,看不見豆的口型,也聽不見母親的聲音,仿佛忽然中彈!

    他中的不是別的彈,是rou彈。

    他看見豆的吊帶睡裙,他也不是看見吊帶睡裙!他看見豆的胸,他也不是看見豆的胸!他只看見豆渾圓的rufang隔著一層蜜色的濕紗向他暴露開來!

    他張著嘴忽然像是得了腦中風,好半天才咽了下喉結。

    豆一跺腳,閃身不見了。

    浴室門口沒人了,第五醒過來,自己多久沒沾過女人了?懵懂了一下,他才想起豆剛剛跟他打啞語,他趕緊跟電話里的母親再見,掛了電話。

    下床,覺得腿軟,不至于吧,他罵自己沒出息。

    怎么了?他拉開浴室門。

    豆正站在當地褪褲頭,褪到了腳踝,見第五進來她直起身手握發束找辮套,腳還在互相踢騰著撇那掛在腳踝處的褲頭。

    第五俯身彎腰幫她把那糾纏在腳上的小褲頭扯下來。

    豆含著辮套口齒不清地說:你用完花灑不掛正,我開噴頭把花灑碰開了,澆了一身。她穿齊膝的吊帶睡裙,蜜色的,濕透了,緊緊貼到皮rou上,身體的輪廓像被浮雕出來一樣,小屁股包在濕睡裙里圓滾滾的。

    你快給我找下睡衣!放哪了,我翻了半天翻不見!豆說。

    熊熊睡衣上午被他給洗了。

    沒了!他舌頭短得不夠用,看著豆濕乎乎的白腿,只想兩個字兩個字地說話:睡衣。沒了。

    他真希望豆光溜溜地睡覺,啥也別穿。可也知道,那樣的話他可怎么活!

    今天不買了一件?豆用絲帶綁著手上的發束。

    哦!第五不愿取,貼身穿的東西,不洗洗再穿啊!

    豆的睡衣帶已經滑到雪藕似的手臂上:這不沒轍嗎,你快點取出來!   她討厭第五的眼,不看人臉,光瞟人身體。

    第五取來睡裙,她一把拽過就要換,忽然發現第五不動,她停下莫名地看他。

    你她正要攆他走,卻頓住了,第五的臉色不對,青、紅、紫、白,說不清是什么色兒!豆驚了一下,懷疑他突發重癥。   怎么了?

    沒沒什么。   說完沒什么三個字就徹底垮了,撐不下去了!不撐了!兩只眼睛嘩啦投降了,委屈地看著豆。那眼睛,像快要餓死的小狗,可憐巴巴!

    可真奇怪,按理說豆該茫然一下的,可她沒有,她瞬間便意識到是怎么回事了,猝然縮后了,抱著睡衣心跳通通地低下了頭。第五的手正牢牢地摳著門框,勁兒使的太大,手指泛了白。

    豆心房擂鼓,汗毛直豎,不敢看他。這段時間因為第五的坐懷不亂,也因為自己的依賴心理,她大意了。這時她想起冉豫北跟她開玩笑說過的話:   男人離了那事還能活?她慌了!恓恓地防著第五,驚恐無措。

    你出去!最終她沒有任何辦法,生硬地說話了,口氣堅定!

    第五的腳被施了定身術,一動不能動。看他意思,他也是想走的,可腳它不動。看他樣子,他還拔了拔腳的,可腳它還不動。他沒辦法了。

    豆他怏怏的一聲,活像一條討吃的狗。

    豆噌地捂住了耳朵,霍地蹲下了!

    第五說了一個豆字,但柳豆的心聽到的卻是完完整整一句話:豆,你跟我睡吧!

    她摁住耳朵!胳膊上的干睡衣掉地下成了濕睡衣。

    誰也不去撿。

    第五死死摳住門。

    柳豆看著他毛毛的長腿,那么健壯,死皮賴臉地立在那里,可恨死了,可怕死了。

    那個久違的噩夢又出來了,在她睜著眼睛的這個時候出來了,張牙舞爪地向她沖來。她把自己抱緊了,越抱越緊了。

    肯定不會咬他的,肯定不會像咬戴縭那樣咬第五的,吃一虧長一智,她不會激怒他的。這時候她才想起戴縭打她時有多疼有多恐懼。她根本就沒有骨氣誓死捍衛自己的身體,她此時驀然憶起那一刻,她被打得吃不消時求饒了,求戴縭別打了,她害怕被打死,戴縭的暴戾足見地是要將她置于死地,她哆嗦著手主動解扣子,可戴縭卻不要了

    是的,不要了,她忽然想起來他不要了

    她愣了愣,幾乎霎時忽略了眼下的緊張氣氛,她正要細細想想戴縭,想想后來究竟怎么了,究竟發生了什么,但第五的腿卻動了動,她霍然驚覺,恐懼排山倒海地把她壓制住了。

    自從上海精神科歐大夫嚇著她后,第五就趁機上了她的床,至今他們一直在一張床上。說來有些荒唐,她做噩夢最頻繁的那一段時間,把第五當了救命草,像在山林時一樣把他當救命草!心理作用很厲害,他躺在身邊就真的少夢了,仿佛他真的就是自己的一株救命草。

    可此時她害怕了,第五終于露出猙獰的那一面。目光所及處的那雙大腳,它在門口一動不動,像立著耳朵伺機捕鼠的壯貓,嚴陣以待、不戰不休。

    僵持的時間太久,浴室的空間又不寬敞,豆的頭上滲出汗來。

    終于,第五的腳動了動,這一動,讓豆的心怦地躍到喉嚨上。仿佛是知道嚇著她,那腳停住了。又立了一時,最后,它不情愿地退出去了。

    退得很慢,門口終于空了。

    豆連忙起身,哐地撞上門。她喘著粗氣靠在門上,筋疲力盡,像進行了一場殊死鏖戰!

    過很久,第五來敲門:豆,開門,穿我襯衣睡吧,啊。   也夠你裙子長,來,開門豆。快,聽話!

    豆不吱聲、不動。第五第二遍來敲門時她打開了門,第五一手拿著自己的白襯衣,一手拿著一只嫩綠色新褲頭,站在門口。

    豆接過把門關上。穿上第五的襯衣,她在鏡子前立了很久,立得夜深了、   腿麻了,才挪身出去。

    出得外邊,床上的第五已經睡得死沉沉,也不知他的沉睡是真是假,她放輕了腳步,想繞行到里屋睡,卻忽然看見床頭柜上放著一瓶舒樂安定,還有半杯水!她一愣,腳就停下了。知道那瓶舒樂安定本來就沒幾顆安眠藥了,全吃了也不會致死,但她還是走了過去,拿起瓶看了看里邊,里邊還剩著幾顆。她放下藥瓶,試探著推了推第五。第五睡得人事不省!

    第二天醒來得得晚,送早餐的門鈴把豆叫醒,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灰色衣料,她動身子,哪里能動得了,她被第五箍得緊緊的,也不知他半夜什么時候進到里屋的,現在他跟豆擠在里屋的小床上,摟著她、抱著她、團著她,緊緊、緊緊地。摟得還極有技巧,一點困擾不到豆的那只傷手。

    他睡得很沉,似乎安眠藥的藥勁兒在他腦子里還沒過去。豆費力地頂開他的胳膊腿,從他懷里鉆出去。第五真是睡迷了,等她洗漱用餐全進行罷,他還在沉沉睡著。

    豆去吃藥,翻出藥來,才發現自己根本搞不清每樣吃幾粒。無奈去推第五,咳,咳,你醒醒,九點多了!

    第五睡眼惺忪地起來,伺候豆服了藥,他去洗漱。洗漱過還是困,眼睛澀得抬不起來,拉了把椅子強撐精神跟豆到陽臺上敷藥。

    豆想問他吃了多少安眠藥,終究沒問出口。其實她哪里知道,第五前半夜吃過的安眠藥半夜就沒藥勁兒了,將近早上五點時,他又吃了兩粒,進里屋摟上豆睡了。身上的欲望是成功地遏制了,但他困得腦袋都快要掉地下了。

    敷好藥后門鈴響了,從貓眼上一看,竟是沈菲又跑來了。豆尷尬了,心里怪沈菲不打個招呼就跑來了,她和第五這剛剛起床,樣子曖昧得不得了,第五穿緞面兒的睡袍,健壯的腿裸露著,而她穿著第五的白襯衣剛夠掩住屁股。倆人對視一眼,手忙腳亂換衣服,沈菲已經等得不耐煩,在門外嘟囔開了。

    第五一開門,沈菲就夸張地揶揄:什么小氣人家,客人來了給晾在門口等了一個鐘頭!

    菲,你今兒又翹工啊?豆讓她坐。

    還不是為你,沈菲掏出一聯紙,你的應聘書下來了。

    打個電話取好了,勞你又跑一趟。

    切,還打電話呢!從昨天下午一接到登記表就給你倆打電話了,全關機,你們清清靜靜鼓搗啥呢?

    豆這才想起,她從昨天下午掛了冉豫北電話后,直到現在也關著機呢。

    怎么你也關著?豆隨意問了聲第五。   第五坐在床上搓臉,好生瞌睡的樣子:我早上忘開了。

    才不是!豆心里啐他。她剛剛已經想起了,好長時間不聽到第五的手機響了,自從在上海醫院被她接到那位嬌滴滴情meimei的電話就再沒見著他開機了,   給他父母打電話也是拿座機,他怕女孩子打電話再被她撞到。這起碼說明,他在意她,這很好,便于拿捏他。

    第五搓著臉進浴室了,沈菲環視房間一遍,忽然說:天天住五星賓館,   這得多少票子啊!真不知五哥的老爸到底是何方神圣。

    柳豆只顧從果籃里揀果子給沈菲,也沒接聲。至今也沒人知道第五的家底兒,柳豆也不知道,第五給家人打電話她從來不聽,與她無關。

    第五從浴室出來后眼睫還在不住打架,實在捱不住了,顧不得禮數了,他跟沈菲說:哥困得不行,到里邊睡一會,中午別走,一起吃飯!

    沈菲早看出他的瞌睡相了,調侃出一句葷話:昨晚干什么壞事了?奮戰一夜吧?

    咳!第五心里長長咳了一聲,啥也別說了!搓著臉去里屋。

    沈菲卻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對豆急煎煎道:哎,豆、豆,忽然她又降低聲,以手遮嘴,翁燕懷孕了!

    豆還不待接話,走到里屋門口的第五回頭道:翁燕是誰?

    哎呀,別問,女人的事!沈菲一擺手,攆他。

    第五卻渾得很,說:什么叫女人的事!沒男人她能懷孕嗎?

    沈菲啐他。

    旁邊的豆站起身:菲,我們去街上走走吧。

    哎好,正好我還有些事跟你說。沈菲抓起包包起身。

    別坐公交,打個車,啊。第五轉身走到衣帽間,給豆取出外套。

    出了電梯走到賓館大廳后,沈菲掏出一張卡給豆遞過去,給,冉豫北讓我給你的,他有事回你們老家去了,讓你想好了去找他,他說別花第五的錢

    沈菲的話被身后的喊聲打斷了。

    她們回頭,只見第五從電梯出來,正一邊往身上穿外衣一邊向她們快步而來。遠遠望著,黑襯衣、黑西褲,白臉凈面,高大挺拔,像個老外。他腳底生風地走上來。

    沈菲斜著眼道:你不是瞌睡得要死要活,怎么又下來了!

    又不瞌睡了!第五向豆笑,大手撫上豆的后腦勺:走吧!

    三個人向外面走去。

    豆把第五的心看出來了,他是提防她走人不回來呢!

    可不是怎的,第五剛才躺到床上后忽然想到昨晚差點被欲望點燃的那一幕,他擔心豆因為那事提防他,擔心豆生出回宿舍的念頭,怕她跟沈菲這一去就再不回頭了,故而起床追了來。

    此時的豆一面走路一面在心里嘆服自己:往日看冉豫北比海都深一丈,永遠都覺得摸不透,可現在第五宏途對她而言,簡直是個透明體,她把他肚子里幾根骨頭幾條腸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隱約也看出了第五對她尊重。

    是尊重,她想的是尊重不是愛,是喜歡不是愛,第五喜歡的人多了。

    不過她覺得第五宏途到底也還算個人!他有心彌補自己罪過,這比她想象的要好一些。但她還得趁熱打鐵,因為他是個凡事只有三分鐘熱度的人,等他的熱乎勁兒一過,或者哪天被街上哪個美女一勾,他跑得比兔子都快,更別指望他尊重她幫襯她了。

    第五怕她因為昨晚的事走掉,其實第五想錯了,昨晚他的克制才讓豆放心   了。她昨晚躺在床上睡不著,仔細想第五這個人,他這種花花公子哥通常缺心眼,其實這種人好對付,但是一定要趁他有熱情的時候對付,趁熱乎時盡快把他吃干抹凈。

    想到吃干抹凈這么惡狠狠的詞匯她的恨就上來了,她用這樣的詞形容自己的作為,聽上去似乎很惡劣,可是真正做出來遠比不了第五當初的萬分之一,他第五現在提都不提那些事了,說過去就過去了。以為給她這種小女孩花兩錢,給她幾句豆兒、豆兒就哄過去了。

    他第五還當她是過去那個兩眼摸黑、怯生生、顫巍巍的小姑娘呢!

    哼!她心里冷笑!咬了咬唇,抬頭看第五,第五的側臉樂陶陶地。看見第五樂,她更忿然,不平衡!沒辦法平衡!

    那就索性怯下去、索性乖下去。傳說土默川有一種狼,善眉善眼地吃人哩!她心里冷冷笑了,向第五瞥了一眼,然后輕輕地,將軟軟的小手插進第五的胳膊彎里。

    第五愣了一下,轉臉看她,可她沒看第五,她正忽閃著亮晶晶的水眸子認真聽沈菲的叨叨叨呢,聽得高興了還笑得咯咯的。

    第五又低頭看自己胳膊,豆白白的右手和那纏著紗布的左手全在他胳膊上掛著;半個身子也在他胳膊上傾著;毛茸茸腦袋在他墨黑色的衣袖上偎著。

    貓咪似的,怎么看都是小鳥依人。

    他那個樂啊。

    一夜吃了五顆安定的他,一下子就真興奮得不困了。

    *今天改不動了,工作量遠超預估,現在看見字都頭暈,發不出來了,大家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