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1
十日1
柳豆乘坐的計程車剛在芭薇會所泊下,就看到第五和一群醉醺醺的男男女女從門廳涌出來。 第五已醉得滿嘴胡言,說好讓她來取身份證,此時卻人事不通地推她上車,她的斥責掙扎全不管用,酒勇之下第五的手勁比平日都大,一把便將她塞到了一輛探險者房車里。見她扳著車門急欲跳車,醉醺醺的第五竟還懂得哄她,含含糊糊地說身份證在家里,到家里取。瞬間車門緊鎖,而第五很快成了一攤泥,沒十分鐘就睡死過去了,柳豆總算從他鐵鉗一樣的胳膊下挪出來。四處一看,盧迪不在車上,除了駕車者所有人都醉得東倒西歪,她連跳車都沒可能,駕車者也有幾分醉意,見她一個勁地鼓搗門鎖,口齒不清地說:meimei,可別跳車哈,哥開的一百八十邁開外呢。五不放話,哥可不敢叫你走 她急得要哭,但四下再沒人理她,車行了一個多小時居然還在向前走,而且速度疾驟!外面黑蒙蒙的看不出路線,她心下砰砰的。隱隱地,耳中聽到一種令人猝然臉紅的聲音,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呻吟,她有些不能相信地豎起耳,后面聲音越來越清晰地傳進耳膜。她頭皮煞地發麻,嘴越張越大,猛地扣住自己的雙耳,死死地扣住,捂得嚴嚴實實,不敢讓一絲聲音漏進耳內。 她無法相信竟有如此放浪的群體,在人馬廣眾之下,他們公然茍合!車里黑黢黢的,她本就在墮胎體虛之時,易遭邪侵,受了這點驚便一時雙眼發花,貿然感到車內鬼影幢幢,腦袋混沌虛幻,她搖搖頭,過了好一時才清醒過來。 翌日第五睜開眼時,天已大亮,對上柳豆紅紅的眼睛時,他愣了愣,仿佛在說干嘛這么看著我?再看柳豆兇狠的表情就越糊涂了,看看車內,一邊是耿濤和趙依依,遠處戴縭羅美 他怔住了!明白過來。如果沒搞錯,他們已出了陜西境內,昨天計劃好的,吃過飯唱完歌連夜奔雪林度假村。怎料竟糊里糊涂把柳豆也卷來了,都是酒精害的!失悔失悔! 可是人已被卷出來了,失悔有什么用?他理虧地賠起笑臉,不奏效,沒轍,起身走開了。 車上的人漸次醒來,不一會兒,車內又吃又喝,又叫又鬧。柳豆一個人坐在原位,任何人過來叫她用餐她都不動,默默抹眼淚。 戴縭各揀幾樣吃食給她端過來,親熱地招呼:小豆,哭什么?來來,吃點。 柳豆把臉向車窗別過去,她不吃,她吃不下,更拒絕吃這些人的東西。窗外陌生的景象早已叫她一刻不能掩飾心中的憤怒。塞北地區的高速路不能停車,也沒看到有出口,這群放浪的人們要將她帶到哪里?拋開明日的面試不論,昨晚車內的聲音此刻仍然擾攘在腦際,她不能與這些人為伍,她不能再有污點。 房車終于緩緩停下,已是薄暮時分,柳豆知道想讓這些人開車送返是不可能,必須自己想辦法回去,但下車后才發現,此地周圍沒有高樓甚至沒有公路,周遭景致原始到叫人不辨今夕何夕。 她不曉得這里是一處冬游景點,眼前一幢幢蒙古包帳篷便是一處娛樂住宿的度假村,但因為最近氣候惡劣,這里基本沒有游客,瀕臨關閉,而更巧的是景區的接送車下午回了縣城,這里一輛車都沒有。 柳豆詢問一大圈,絕望地呆住了。 第五過來理虧地對柳豆說:昨晚喝大了,糊里糊涂把你拖上了不過既然來了,就 柳豆打斷他:你一句糊里糊涂就完了嗎?我今天應該在ck公司應聘,可是卻到了這里! 第五說:應聘?你才打胎半個月啊,就要上班了?你就不為身體想想! 柳豆氣極:好一個為身體想想,那你拖我大老遠跑到這冰天雪地的地方? 第五語塞,只好推她進帳篷,說:是啊是啊,冰天雪地的,趕快進里邊吧,別凍壞了。 她之所以語氣并不是很熗,是想讓第五開車送她回去,但緊接著她就認命了,因為牧場的喇叭響了起來,通知暴風雪預告,高速提前封路了。 她簡直欲哭無淚。 第五左說右勸,將她拉進帳篷。 人聲鼎沸的帳篷里,正是又一輪狂喝濫醉在進行。戴縭cao著純熟的粵語對著大屏幕,聲情并茂唱著一首烈歌,氣勢頗有一種雄性的張力,歌聲與原唱不分上下。 宋思奇跟耿濤感嘆:阿縭是學過還是怎么的?唱得這么對味兒! 耿濤抽煙瞇眼,笑著哼了一聲,答非所問地說:這家伙讓第五領來的那妞勾起勁兒來了! 宋思奇亦笑,認同耿濤的說法,眼向旮旯處的柳豆看去,由衷道:這小姑娘!確實好看! 光線最暗的一隅,柳豆一個人安靜地坐著,第五跟趙依依喁喁調笑,早顧不得她了。 戴縭唱完歌一屁股坐在她身邊。豆,豆豆,這名字好聽!戴縭慢條斯理地抽著煙,在煙霧中略瞇眼看她。簡直就是第二個第五宏途,她難掩嫌厭地往一邊挪了挪,不要看他的嘴臉!在她心里,這里每一個男的都是第五宏途的復制,無不是一幅色迷迷垂涎欲滴的嘴臉。 帳篷中行酒猜令,唱叫笑罵直到夜深,柳豆昏昏欲睡,聽到其中有人議論明天如何如何向深山行進,她縮緊了心,莫非這些人明天還要滯留?當醉酒的第五踉蹌往帳篷外走時,她趕緊起身去跟,因為她忽然想到可以求助于林管局護山大隊,于是打算問第五借手機打電話。 她腳慢了一步,戴縭卻先她跨出帳篷,戴縭醉醺醺地趕上第五,完全沒有發現后面尾隨的身影。兩個人走到遠處一排白雪覆蓋的灌木叢,并排站在那里放水,聽到唰唰聲柳豆急忙扭頭,貼在帳篷邊上動彈不得。 并排站立的兩個人醉言醉語,聽著聽著,柳豆猛然彈起手捂住了嘴。后來柳豆很久都忘不了那令她頭皮乍麻的話。戴縭醉醺醺地說:五啊,今晚,叫我用用柳豆。 咳!別給我胡來啊,她病著呢,你別碰她! 你還曉得憐香惜玉了,我偏就待見那小姑娘! 第五不知是喝暈了還是懶得應聲,他沒說話。 貼在暗處的柳豆卻叫他的沉默揪緊了心,當他們返身往回走時,柳豆沒有聽到第五再說話,她腳底發軟,屏著氣不斷地倒退,木木地挪回帳篷,回到原先的角落,瑟縮坐下。 第五和戴縭回來了,她不抬頭,眼睛卻緊盯著他們踉蹌的腿,牙關緊咬:人體大動脈,人體致命點,腦子在搜索。一旦戴縭來了,她只能這樣自衛,別無選擇! 而此時,第五之于她,卻是最安全的人,起碼他說:她病著呢,你別碰她!這句話她記住了。他還算有點人性! 她寧愿臟在一個人手中,不能再背第二個臟包袱,她聽到耳邊其他男女放蕩的聲音,這是一個集體放蕩的群體,她看出了這群人的亂,曖昧混沌,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準情人。 她禁不住渾身發抖,將自己的身體死勁地往回縮。 夜里很晚才散場,雖然第五醉得意識全無,柳豆還是緊緊跟著他,走哪跟哪。切齒仇敵此時竟是救命稻草,她只能緊緊跟著他。只要緊跟著他,誰能在他眼皮下糟蹋她? 然而第五和趙依依擁纏著進了一個帳篷,不用想也知道他們要做什么,于是柳豆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站在帳篷口不知所措。鼻子要凍化了,她長這么大從沒到過這么冷的地方沒經過這么冷的天氣,冷到直叫人無可奈何,冷到直叫人想哭! 她哈著手跺著腳守在第五帳篷外,抬頭看星星,才發現,這里是沒有星星的,這里連天空都是沒有星星的! 她和豫北的生活中從來有星星有月亮有太陽,難道她真的已經離豫北那么遠了嗎,豫北真的對她那么決絕無情嗎,她的命真的那么壞嗎,難道 忽然她被攔腰抱起,啊 幾乎第一時間便意識到將要發生什么事情,她用盡全身力氣捶打著,蹬踢著,聲嘶力竭地尖叫。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流氓!你,我要殺了你 然而她的聲音在這皚皚白雪的曠野中有如小蜂的細鳴,不及傳入人的耳朵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