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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野被陰影覆蓋的臉靜默的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緒,姜來就站在原地,耳邊是蔣政豪放肆的叫囂。 姜來把他當朋友,她從來沒想過小時候尿完褲子躲墻角哭的憨貨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回過頭瞪了蔣政豪一眼,連著深呼吸幾次才把滿腔怒火壓進肚子里,姜來沒有這么憋過自己,手都握成拳頭了,愣是沒出手。 遲野挺直的脊梁骨有那么一瞬間的彎曲,像被人硬生生掰斷的樹枝,帶著易碎的某種隕落和凋零。 他是個天然就野蠻苦澀的人,像顆永遠不會成熟的果子,面對這種場面多大的人都會有種某種局促和慌亂。 遲野太過內斂,早早就將自己的情緒收回,渾身上下除了克制和疏離看不出別的東西,甚者這群企圖靠著這種明目張膽的羞辱掰回在他身上丟走的城池的人,他們的行為施加在他身上都不太起作用。 遲野只是掃視著一切,眼睛里沒有絲毫的感情,那點窘迫和困苦顯然不能成為壓彎他的任何一根稻草。 而剛剛的停頓,只是他在權衡某件事情,考慮那幾個在意他這少得可憐的利用能力的人有沒有替自己兜底的幾率。 遲野從來就知道人情世故,但他從來不靠近任何人,即便這樣也沒辦法做到絕絕對對的離群。 而憑著社會性生存的人太多了,這種人際交結能帶來的連環反應絕對不是讓他簡單的丟個工作這么輕松,阮月還在病房上躺著靠藥續命,遲野骨子里離經叛道,從不落俗,也難得的開始計較起得失來。 計算完,突然覺得什么都沒意義了。 三言兩語的羞辱對他來說確實算不得什么,但對這些人來講可以是記一輩子的事。他們兩撥互相對立僵持著,價值取向完全不同,根本沒辦法計較得失,在他們看來今天這個鞋只要擦了,他遲野這輩子就都得背著這種屈辱過活,那么既然在這些傻逼眼里這么嚴重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輕易讓對方如愿呢? 姜來見他整個身體都轉了回來,給人一種積威的錯覺,遲野本身不需要這種戰術性的措施,只是落在別人眼里就變了樣。 他往前走了幾步,身上穿著粉街的工作服,白色襯衫襯得遲野肩寬窄腰,已經初具成年男人的模樣,下身是黑色的西裝褲,遮住眼睛的碎發顯得他整個人都有些落拓,肩頭不知道什么時候沾染上了大片紅色。 姜來見他走的緩慢,而坐在對面沙發上的蔣正豪以及他的傻逼朋友們都有些局促不安,遲野這作勢怎么看都不像是要道歉求饒的樣子。 蔣政豪威脅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見到他拿起桌上的白色方巾,頓時整顆心才落到實處,翹著二郎腿,不停搖著腳,得意洋洋起來。 余光的視線時不時往姜來身上瞥,對上她咬牙切齒的表情,凝滯了一會,又恢復先前那副模樣,活像一個草包豬頭。 遲野走到蔣正豪跟前,因為個子太高,只是簡簡單單的站著就打下一大片厚重的陰影,姜來見他拿起毛巾心尖莫名一緊,所有的情緒都壓不下去了,怒火中燒,越看越氣。 連帶著周游也一起怪上了,他只知道撩妹帶著幾個女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戴青剛剛也沒跟著進來,沒人能勸蔣政豪,姜來是個暴脾氣,學不會好好說話,實際上這樣說也不對,她的耐心分人。 實在是沒辦法看著遲野蹲在地上給人擦鞋,姜來拿起桌上開了的啤酒,乘著遲野沒下蹲擠上前,淋在了蔣政豪頭頂,看著他被啤酒糊了的臉,才長吁一口氣,緩了過來。 而這邊遲野本來就沒打算替人擦鞋,他拿方巾只是想給蔣政豪一個教訓,看見報應先臨了頭,索性承了姜來給的情,輕飄飄的將帕子搭在蔣政豪臉上。 蔣政豪回過神來,掀開臉上的帕子,手在臉上揉了一下,生氣的站起來。 姜來,你他媽干什么? 我干什么? 你欺負人還問我要干什么? 我說蔣政豪,你這些年到底學了些什么啊?誰他媽教你這樣膈應人的,你想沒想過要是有天,你們姓蔣的倒了,別人用你干過的同樣的腌臜事還回來?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一個個天天都在琢磨什么?我姜來當初真的是瞎了眼了跟你湊到一起,打架那次我就該把你耳朵給咬下來,反正留著也沒用,聽不進好的。 姜來吼的面紅耳赤,指尖都在顫抖,另外一只手慌亂中和遲野牽在了一起,她握了握拳,這才反應過來,低下頭看了眼,臉更紅了。 我跟你說,你不要和我說這些,你姜來認識我這么多年了,沒見過我這幅德行?早不說晚不說,偏偏今天正趕上了,覺得我這樣賤兮兮了?你這叫就是重色輕友,你喜歡這個人是不是? 蔣政豪也毛了,頭一回用這語氣和姜來說話。 對,我喜歡! 姜來不甘示弱的頂回去,換來對方接連說了幾個好。 氛溫降至冰點,姜來看見蔣政豪的臉頹敗了幾分,心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但這種情況下兩個人沒辦法再說什么了。 她拉著遲野往外走,離開包廂的時候才覺得全身上下都guntang不已,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遲野沒甩開,低下頭看見姜來透紅的耳尖也沒說什么,由著他牽著自己亂逛。 姜來心里亂糟糟的,帶著人不知道往什么地方闖,正要推開門進去,被遲野擋住了。 你要喜歡看活春宮,我給你拿幾張碟片,這樣直接進去不厚道。 姜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聽見一陣陣貓叫似的的呻吟混著泛濫的拍打聲,整個人恨不得一頭撞死,轉過身就要跑,險些被自己慌亂的腳絆倒,還是遲野動作快把人攔腰拖了起來。 自然的牽著她的手,最后帶著姜來去了粉街的走廊盡頭的更衣室,空間很小,還能隔著墻聽見迪廳里沸騰的人聲。 一進房間姜來的手就被甩開了,她沒多余的空間玻璃心,又開始自我反省起來,認識這么久這是她們第一次吵這么嚴重。 后悔? 遲野解著襯衫的扣子,修長的指尖在白色的布料上躍動著,姜來剛剛一直沒機會看他正臉,這才發現遲野額角有道小小的傷口,血跡已經化成了痂,那點紅襯的他整個人像一頭酣睡的野豹,配著現在手上的動作,讓姜來微微的失神。 她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遲野跳躍的指尖,直到對方扣子解到胸口處,停了下來,姜來才回過神。 啊?怎么? 遲野看著他,那副死氣沉沉的臉第一次有了些生機,沒那么僵硬冷淡了,多了些打量的玩味。 反應過來,姜來認真的想了想,后悔倒沒有,這些話說出來其實心里有好受些,只是她總覺得自己是不是選錯了時機,確實有腎上腺素作祟的原因,姜來見不得自己喜歡的人受委屈。 她脾氣爆,又容易上頭,控制不住自己。這事傳戴青耳朵里指不定又要被痛批。 我要是不淋那杯啤酒,你真就給他擦鞋了嗎? 姜來問他。 遲野轉過身,背對著姜來,沒一會就把上衣脫了。 姜來看見他勁廋的腰,脊椎線往下延伸,微微弓著背脖子后面露出幾塊圓滑的骨頭,姜來紅了臉偏著視線看過去,還能看見腰側的線條往下走,隱匿在更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