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

    迎親一大早，自然是一番手忙腳亂。化妝師造型師攝影師女方親友一大早都來了，圍著姚南佳團團轉(zhuǎn)。

    做伴娘的幾人換了衣服，陪著新娘拍了些晨袍照，就再無事可做。

    梁傾掏出手機，劃到劉護士的微信，點開兩次又關(guān)上。想到她父親周末向來是有人探望的，也不必多此一問。

    你爸最近怎么樣了？何妍見她心事重重，湊過來問。

    能怎么樣，躺著唄。還不知道過不過得去這個年。梁傾無所謂答，淺淡地笑了笑。

    何妍知道她與她父親并不親近，但看她這樣笑著，心里卻并不好受。   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正好那邊姚南佳叫她們了。

    姚南佳一身正紅秀禾，她本就是很大方舒展的長相，這樣打扮起來，明艷端莊極了。

    好看。梁傾和何妍一左一右，在鏡中對她笑。

    誒，Lisa來，幫幫忙。姚南佳叫來發(fā)型師，卻是要幫梁傾弄頭發(fā)。

    給她挽起來。姚南佳一邊吃著酸奶墊肚子一邊指揮。

    姚小姐眼光真好。發(fā)型師手巧，三兩下給她在后腦勺綰了個低低的發(fā)髻。端詳一番，贊道。

    梁傾只當她是客氣，對她笑笑。她平時懶得打理，頭發(fā)一直都是齊肩地披著，這樣挽起來倒是很清爽。

    來了，表哥說他們要上來了。陸表妹提供情報。

    自然是堵門，做些小游戲，塞紅包，圖個熱鬧，算準了吉時，梁傾和何妍準時開了門。陸席也是一身中式婚服，給她二人眉開眼笑地塞了兩個大紅包。身后站了十幾個男方親友，吵著嚷著要他快點進門。

    梁傾掃一眼他身后站的人，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眼睛。

    心想，這可真是狹路相逢。

    對方見到她開門來，亦是十分詫異，還好場面熱鬧，兩人默契地移開眼睛，也就不顯得尷尬。

    昨夜與陸表妹一同下車的那個人，她沒有看錯，果然是周嶺泉。

    迎親開始得早，天光柔和，從落地窗里輕盈地灑進來，一切都是敞亮的。

    梁傾等周嶺泉和著一群人進了房間，才再望他側(cè)面一眼，覺得有不真實感，末了意識到這是第一次在白天與他照面，難怪覺得不同。

    陸席也是一身龍鳳卦，他們伴郎倒是中規(guī)中矩的黑西服白襯衫。

    今日是個喜慶場合，他臉上也全是干凈清爽的笑意，與之前見過的也不同。

    梁傾不再想這些，地上已經(jīng)伏下兩個伴郎，在做俯臥撐換取藏起的婚鞋線索      新郎得給新娘穿上婚鞋，這迎親才算成了。

    忙忙活活，嘻嘻哈哈一番，最后眾人總算找到了藏著婚鞋的一個上鎖的箱子。這箱子是姚南佳特地準備的，里面藏著她給陸席寫過的一封短信      她將等會兒開了三十桌的宴會戲稱為耍猴，因此這封信在早晨的親朋見證下交給陸席更為合適。

    姚南佳一貫是個理性得可怕的人，做出這種近似浪漫的行為，實屬不易。

    箱子找到了，鑰匙在哪兒卻又是個問題。伴郎們找東西不仔細，沒頭蒼蠅似的把房間翻得一團亂。

    何妍和梁傾看著敬茶的時間點快到了，只得主動幫忙。

    鑰匙就藏在床頭大紅的婚被夾層里      梁傾單腳撐上床伸手去夠。

    那件旗袍原就是較為修身款式，不夠?qū)捲＝o這樣的動作。她一動，雖只露出一截腿部肌膚，其余什么也沒露出來，但那腰臀的布料在寬裕與撐滿之間變化，光線透過紗簾，又于那暗暗的藕色之上蕩漾開。

    足夠讓有心人玩味。

    前兩次遇見她都穿職業(yè)裝，駕著眼鏡，可謂保守，與他見過的一些靚麗明艷的律師不同。

    他直覺她在職場中是個不愿取巧的人。

    今日這一身卻是驚艷。

    他因為陸席的關(guān)系，對姚南佳也有些了解，料想她這一身八成是姚南佳的主意。

    姚南佳品味是好，這藕色本是素的顏色，但覆在她偏淡的肌膚上，卻有一種古樸之氣，如同香塵下蓋雪，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撫開，看清楚這黯朱色下的一副骨rou，到底是冷還是暖的。

    雖她動作只是短短幾秒，人們注意力皆在新人身上，但梁傾直覺周嶺泉雖狀似在等鑰匙，實則正在看她。

    她不愿抬頭與他爭這點意氣，早已覺得他是個惹不起的風流人物。只是負氣似的，把裙子往下拽了又拽，再把鑰匙交到他手里，連指尖也不曾碰到他的。

    余光里見他在笑。

    她知道不是在為新人笑，是在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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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宴倒沒有姚南佳所說的如同猴戲，不過也確實流于形式，交換誓詞，父母寄言，交換戒指，尤其于姚南佳而言，臺下坐著的多是男方從未謀面過的港城親屬，再加上陸席手里的誓詞她實在私下聽了太多遍，于是在臺上感動不足僵硬有余。何妍看她擠眉弄眼的樣子，在旁邊直笑，笑得高跟鞋穿不穩(wěn)，差點崴了腳。算是今日亮點。

    好不容易臺上流程走完，伴娘們便陪著去換敬酒服了。

    女明星是不是就這待遇。何妍打趣。

    錢不好賺啊。姚南佳強打精神，往嘴里填了兩口小點心。敬酒服也是修身款式，她不能多吃。

    誒，表妹呢。何妍問。

    她找朋友去了。姚南佳答，她正在拉后背拉鏈，梁傾上前幫忙，只聽姚南佳問，今早來的那個伴郎，你們打過招呼沒。

    打了個照面，也沒問名字。何妍答，長得挺帥，禁欲帥哥那味兒。我有個玩攝影的朋友，最近在南城到處找男模特...

    得了吧，人家哪里愿意去當什么攝影模特。姚南佳神神秘秘笑，又道，反正這人好看是好看，但你倆可別為色所迷，離他遠點。

    為啥？何妍莫名。

    姚南佳往她臉上掐一把，道：你這樣的小白花，人家那段位，分分鐘把你秒成渣渣。

    噫，看不出來陸席怎么跟一渣男是好朋友。何妍語帶嫌棄。

    倒也不能這么說。姚南佳用一種你這個小菇?jīng)鍪烂嬉娞俚难凵窨匆谎酆五又f人家壓根不在那個維度里。人家不談戀愛，只找女伴。女伴，懂？

    何妍愣一愣，支支吾吾，那就是...

    她本想說包養(yǎng)但又覺得不準確，何況她想象中的包養(yǎng)多是那種大腹便便滿面葷腥的中年男子所為。

    純潔的，不走心的，各取所需的，rou體關(guān)系。姚南佳補充。

    何妍和梁傾兩個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打小勤勤懇懇讀書，大學校園里也甚少有行為出格的同學朋友，雖然都進入了社會，也算看過五光十色的東西，但底層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都樸素。

    這種奉行純rou體男女關(guān)系的人身邊見得不算多。

    何妍此時露出恍然大悟敬佩之極的表情，逗笑了姚南佳和梁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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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陸家長輩都十分知禮，沒有拼酒灌酒的陋習，伴郎伴娘幫忙分擔，三十桌下來倒也沒大醉。

    梁傾酒量不算好，有些微醺，宴席結(jié)束，倒成了姚南佳攙著她。

    陸席將人送到電梯口，又囑咐她樓上spa也訂好了，可以帶她們?nèi)シ潘伞Ｋ蛶讉€伴郎開了另一間房休息。

    他與姚南佳戀愛前也算是個會玩愛玩的人，遇到了姚南佳卻是真正收了心，他比姚南佳年齡還要小兩歲，剛開始兩人在一起時誰都覺得他們長久不了，最后他倒是那個急著要結(jié)婚的人。

    陸席等電梯門關(guān)了才往回走，正見周嶺泉開好了房間，正在大堂等他。周嶺泉酒量尚可，不過好歹也有醉意，他把襯衫松開了兩顆扣，站得松松落落。

    后面有兩個正在辦手續(xù)的女孩兒，打扮入時，是那種模特網(wǎng)紅的臉蛋身材，不住地往這邊看。

    陸席笑：陸佳琪昨晚溜去機場接你，回來被我逮住，說了她一頓，小姑娘現(xiàn)在都不跟我說話。

    周嶺泉無辜地對他眨眨眼睛。

    你還看我。一半是氣你一路不搭理她呢。她又不敢沖你發(fā)脾氣，全撒我頭上了。陸席跟他勾肩搭背，不過你可千萬把持住，別給她希望。不然我小叔得殺了我。

    你這話說的，我就那么入不得你小叔的眼。周嶺泉斜他一眼。

    陸席支支吾吾。

    周嶺泉答：行了，她就是好玩，一時鬼迷心竅。過段時間等她出國念書，很快就忘了這一茬了

    鬼迷心竅，陸席心里咀嚼一番想，第一次聽有人這樣拐著彎兒罵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