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父母

    書桌上的手機(jī)忽然震了一下，8點了，接著映入陳星燃眼簾的是樊雅雯的新消息：星星，我到家了。你到車庫幫我提一下行李。mama給你和jiejie買了一堆禮物。

    陳星燃默然收起手機(jī)。

    下樓時會經(jīng)過陳煜的臥室，門里傳來陳煜的怒氣沖沖的聲音：胡說八道！明明是67年這張專輯最經(jīng)典！

    哪里是發(fā)火，分明是嬌嗔。

    他加快了腳步。

    樊雅雯熱情地把陳星燃攬到身邊的沙發(fā)，抿著劉阿姨剛泡的茶，親切地同他寒暄。陳星燃一一應(yīng)了。美好的睡鳳眼靜謐地注視著她，眼底如秋潭般波瀾不驚。

    星星成績這么好，你跟mama說，寒假想去哪個國家玩？mama給你報夏令營。

    雖然他的聲線不露任何感情，臉上也寡有情緒起伏，但樊雅雯對此置若罔聞，極有技巧地迎合著那些冰冷的話，場面絲毫不顯尷尬就像是中學(xué)生投球手?jǐn)S出綿軟的發(fā)球，落在職業(yè)擊球手的棒球棍上被揮成了漂亮的本壘打。

    陳星燃盯著眼前女人不施脂粉的臉，她的眉宇間滿是自信飛揚，歲月在這張臉上沉淀出了中年人罕有的氣質(zhì)。優(yōu)雅，亦銳氣。想必她生意又做大了不少。

    雖然已經(jīng)半年沒有見面了，但當(dāng)陳星燃坐在自己母親身邊，重新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心中涌起的并不是思念，而是全然的冷漠。從小更依賴母親的不是他，是陳煜，因此被樊雅雯傷害更深的也是陳煜。被父母寵愛已經(jīng)是過于久遠(yuǎn)的記憶了，如今他對樊雅雯唯一的怨懟也是為了陳煜。

    他自己對樊雅雯的全部感情早已在她一次次的冷落和空頭支票中消磨殆盡，就算她將來忙到再也不回家，再也不見面，陳星燃也覺得沒什么大不了。

    既然樊雅雯擴(kuò)張事業(yè)的野心遠(yuǎn)比他們重要的多，那么他也不想卑微乞求著她偶爾的垂憐。

    他可能天性就是個涼薄的人不過和所有事一樣，只在陳煜面前例外。

    陳星燃一直覺得陳煜英氣十足的神情像極了樊雅雯，現(xiàn)在連性格都越來越像了。

    唯一不像的是她那張昳麗的臉，隨了陳天石。

    父親陳天石跟樊雅雯是大學(xué)同學(xué)，出了名的大才子，人也英俊瀟灑。樊雅雯追到他后很快成婚，也如膠似漆過幾年，隨即就忙于經(jīng)商忽視了家庭。見妻子這樣對家庭撒手不管，婚前桀驁不群、婚后仍毫無責(zé)任感的陳天石也索性放棄了父親的職責(zé)，整日埋頭創(chuàng)作，對兩個孩子更是不聞不問。

    只見樊雅雯回家后，陳天石終于從蟄居許久的書房里溜了出來，二人竟毫不見隔閡，談笑自如，也是奇景一樁。

    不像是怨侶，反倒像佳偶天成。

    陳星燃看著兩位中年人的推拉做作，心中哂然，神思早已飄去了別處。

    站在一旁的劉阿姨問樊雅雯吃過了沒，樊雅雯說沒有，也站起來，笑著牽起她的手說：劉媽，您看起來又精神了不少，怎么樣，曉剛找到好對象了嗎？

    跟劉阿姨寒暄兩句后，她又把劉阿姨請回了房間。我想親自給星星和小煜做頓飯，您早點休息吧。

    星星，叫你姐下來她吃不動的話就一起跟家人聊聊天嘛。我給她發(fā)消息，她好像忙著學(xué)習(xí)沒有看到。

    陳星燃注意到她說這話時，表情并沒有她以為的那么自然。

    長桌的一端只有樊雅雯剛炒的兩盤小菜，另一端比較熱鬧，像在開什么博覽會，挨個擺著一排名牌球鞋和背包。那就是樊雅雯用來討好他們的禮物。

    陳星燃敲了兩下門，沒人回應(yīng)。上世紀(jì)的搖滾樂聲從門縫里飄出來。門雖然沒鎖，但他并不想看到屋子里的景象，又敲了兩下，依然沒有動靜。

    他只好推開門。

    只見陳煜穿著淡藍(lán)色睡衣在和那個高她一頭的男生隨著音樂跳舞，更像是瘋鬧。她亂踏著舞步，壓著肩膀把男生擠到墻角，男生微笑著絲毫不反抗，而是低下頭溫柔地注視著她。陳煜閉上眼睛

    提醒你一下，mama回家了。

    陳星燃陡然拔高了聲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