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過你們的日子
91 過你們的日子
趙嚴正輕轉著指根上的墨綠扳指,拿了一雙薄長眼去瞧她。 剛及笄的少女,花般的年紀,恰似水上亭亭的藕荷,邊沿兒閃爍的,是糯色的暖光。 分明是一雙沒甚么威勢的杏眼,可身板挺得筆直,眸色如琥珀,此時直直照過來,顏色烈,倔而堅定。 倒像一個人。 初見那人時,也被這么她瞪過一眼。 趙嚴正默然移開目光,抿下薄唇,大步往前走去,那狗崽子哪去了? 此時趙連雁已經趕了過來,正巧聽見,罵道:你說誰狗崽子呢。又把江漾拉在身后,附耳低語,他欺負你沒? 江漾搖搖頭。 趙嚴正微嗤了聲,你個沒名沒分的,倒是護得緊。 他們這般互罵是常態了,趙連雁剛準備開口和他互嗆,卻見江漾往前一站,小臉氣得通紅,趙國公此來到底是干甚么,若您總這般說話,莫要怪這邊不歡迎您。 聲音不大,倒是夠兇。 幾息寂靜,趙連雁忍不住笑出來,清朗眉目愉悅,對江漾悄聲道,我若是被他多罵幾句,你是不是會多護著我些? 江漾氣他沒正經,瞪了他一眼。 趙嚴正更是走遠了,遙遙啐了句:沒出息。 春昭春曉候在一旁,吃驚對望。 國公爺尋常最為嚴肅板正,不近人情,除了世子,幾乎沒人敢對他大聲說話,而今,竟絲毫沒有追究少夫人的不敬之罪。 這庭院不大,穿過幾道回廊,花廳紫藤香掠入鼻中,入正廳時,與柳濯月正好遇了個正著。 趙嚴正微微一愣,與他對視著。 倒數不清有多少年未見了。 他喉結微動,剛欲開口,柳濯月便把手中湯盞交給下人,揚了揚湛青袖袍,行禮躬身,不知趙國公遠來,有失備籌,國公先請。 趙嚴正頓住,濃眉微沉,緩聲道:濯月,不必如 國公請。柳濯月打斷他,長睫投落一道疏離的影子。 沉默蔓延,暗流在二人之間涌動。 趙連雁和江漾遠遠在后面綴著,趙連雁不嫌事兒大,笑吟吟的跟江漾說著小話,你看趙嚴正那臉色,鐵青。 江漾嗅到點不同尋常的味道,搖著頭,輕聲道:你們這個生父,真的很奇怪。 趙連雁笑呵呵的,一針見血:沒甚么可琢磨他的,就是悔不當初,又無路可退,端著點面上的薄威,實則 他嗤一聲,不帶半點留情,老鰥夫一個罷了。 江漾瞪圓了眼兒,捂著他的嘴,你輕點聲音。 趙連雁親她小手,學著她細聲細氣,我輕點聲音 她被他逗笑,推搡著他的肩膀,正色道:你能不能有個正形。 趙連雁收起纏態,輕輕吻著她的耳垂,兩扇睫毛輕垂,眼底溢著清光:漾漾,我好喜歡你替我說話的樣子。 寬掌被小手裹住,江漾抓著他的手,收緊了些,趙連雁,不要怕。 她拉著他向前走,神色清明,眼如彎月: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客桌上的碧螺春銀白隱翠,香氣濃郁。 柳濯月面上依然是一片淡色,旁的目光好似驚不起他一絲波瀾,他含笑道:國公爺遠道而來,總不該只是為了看一看我罷。 聲音微涼,生疏又淡漠。 趙嚴正嘆了一口氣。 他仿佛妥協一般,背部一松,眼皮垂下,整個人蒼老許多。 你的母親,這些年還好嗎? 柳濯月輕呷口茶,抿唇笑笑:這些年來,我們的行蹤您不是很清楚么,若您真要再問 我只能確定告訴您,母親真的過得很好。 話音剛落,廳內便格外靜寂。 罷了。趙嚴正闔著眼,細嗅了口碧螺香,換了話頭,寇單一戰,連雁戰功赫赫,我已上報回京城,你讓他挑個時候,面圣領賞。 柳濯月微挑眉梢,有了幾分興致,問:是何賞賜。 他承襲國公之位,本就賞無再賞了,皇帝別無他法,只能把慶陽指了給他。 柳濯月皺眉思忖片刻,問:怎么可能。 雖說他是世子,可封地只有郡王親王能賞,承德年間,沒有這等年紀的郡王。 趙嚴正聞言只是笑笑,提袍走了出去,留下一句話。 皇帝欠趙家的,也有慢慢把趙家遷移出京的念頭,你們就安心去自己的地方過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