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12 喝醉
Chap 112 喝醉
方繼亭繼續(xù)說道:其實這兩者之間有很多聯(lián)系。歷史的研究對象主要是文獻,考古的研究對象則主要是遺跡,都是我們用以了解過去的鑰匙,說者說是透鏡更合適。可我們通過不同的透鏡看到的東西是截然不同的。在歷史學(xué)的研究里,每個人被記載在文獻上的機會天差地別,王侯將相,重要歷史人物這些人占了九成以上的筆墨,而大眾的日常生活,文化,生產(chǎn),只能生存在史料的夾縫里。可是在考古學(xué)中,這些像你我一樣的普通人,這些普通人組成的社會卻往往能夠成為主角。所以對我而言,考古學(xué)是一面更加平易近人,也更不傲慢的透鏡。 方寧在心中一字一句地復(fù)述著他的話。在從前,哥哥說起考古學(xué)時,她總是有些嫉妒的,嫉妒這個學(xué)科,嫉妒那黑洞洞的墓道,那一抔平平無奇的黃土能夠成為他生命中最在意的事。正是因為這個學(xué)科的存在,即使他們在某段時間里懷抱著相同的,令人絕望的情感,他也依然可以比她活得更體面。 可現(xiàn)在,她卻覺得方繼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她變得更喜歡他了。在某一個瞬間,這甚至成為了一種升華的,超脫于對兄長與對愛人的情感。 她熱愛這樣一種沉靜的,廣博的,有厚度的生命,并從中汲取到了獨特的力量。 她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保護欲,她想讓哥哥能夠一直這樣下去,永遠平靜、沒有后顧之憂地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方繼亭此時卻話鋒一轉(zhuǎn):我并不是想要給你強加一種觀點,更無意炫耀什么。這只是我一點不成熟的思考,你聽一聽也就罷了。我真正想說的是,這是我二十二歲時的想法,正是這樣的想法促使我做出了轉(zhuǎn)專業(yè)的決定,而我十八歲時的一些觀點,是更加不成熟的。人的想法是一直會變的,有那么一點可能,到我二十六歲的時候會認為有比我現(xiàn)在做的更有價值的事情。但我并不畏懼這種可能性,即使我無法如我現(xiàn)在所想一樣成為一名學(xué)者,我認為這也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你才十八歲,未來有無限的可能,重要的不是立刻確定一件想做的事,或者為事業(yè)打下基石這并非逃離空虛與痛苦的解藥。重要的是,你要一直去尋找,一直去探索,探索這件事本身就足以讓一個人擁有穩(wěn)定的精神世界了。 即使一輩子都在尋找,一輩子都找不到也沒關(guān)系? 即使一直找不到也沒關(guān)系。 這一晚,方寧和方繼亭談了很久很久。 方寧有些遺憾,到了即將告別的時刻,才能像個真正的大人一樣和哥哥進行這樣成熟而深入的交流。從前,他總是有些像是在哄孩子一樣。 可她又隱隱覺得,正是在這種一切都將結(jié)束的時候,這樣的交談才得以發(fā)生。 曾經(jīng)有著大把大把的時間,可是她卻從來都害怕談及未來,面對未來。可現(xiàn)在,他們都接受了離別的必然性,方繼亭才開始隱晦地教她以后沒有了他,不再把他當(dāng)成生命中的主角(她能聽出來,他也是不希望她這樣的),該如何好好地活下去。 不知不覺到了午夜時分,女歌手的嗓音趨于沙啞,大部分人都已陸陸續(xù)續(xù)散去,只剩下零星幾個不歸人。 方寧和方繼亭站起身,在她面前停下,感謝她的付出之后一人掃二維碼打賞了五十元,才慢悠悠地走出小酒館。 或許是在里面待了太久,方寧出門時有些暈頭轉(zhuǎn)向,跟著哥哥走了一段,直到看見一塊橫在路邊突兀的、嶙峋的山石,還有一旁嘩啦啦流淌著,在月光的照射下像是閃亮的水銀的噴泉,才察覺出究竟是哪里不對勁。 方寧拽了一下方繼亭的袖子,讓他停下。 哥哥,我們是不是走反了? 方繼亭眉梢微蹙,寫滿了茫然和困惑。他環(huán)顧四周,揉了揉眼角,打開手機地圖低頭查看。過了兩三分鐘,他才放下手機,眉宇舒展地笑了一下,毫無抱歉之意地對她說:是呢。這個方向是回不去的~ 調(diào)轉(zhuǎn)過頭的時候,他甚至從錢包里掏出兩個一角的硬幣,遞給方寧一枚,讓她和他一同向泉水里扔,看著兩枚硬幣一起沉下去,躺在那諸多同伴的中間,從此再無間斷地接受時光與流水的沖刷。 這個行為讓方寧幾乎確定哥哥是喝醉了。方才在酒館里,喝完一開始點的那杯瑪格麗特之后,到了快十二點,調(diào)酒師又為剩余的兩三桌客人每桌各送上一杯不知名的橙紅色雞尾酒,說請大家試試他研制的新品,讓他們幫忙在點評網(wǎng)站上打上五星好評。和之前一樣,方繼亭只同意她嘗了兩口,就又獨自將剩下的酒喝完了。 可在回去的路上,他的腳步很沉穩(wěn),身體也沒有半分搖晃,甚至為她擋住一次差點被風(fēng)吹到鼻尖的柳枝。 這又讓她有些不確定起來。 == 本卑微打工人終于回來了~之后會穩(wěn)定更新的,每周更新五章或者更多,根據(jù)時間而定,寫完就發(fā)。因為之后會更新穩(wěn)定,所以希望大家如果有條件可以多多追更、投珠和評論,養(yǎng)肥的也可以開始看起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