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8打算
Chapter48打算
中央車站爆炸事件當晚被定義為恐怖襲擊,死亡人數8人,但被破壞的中央車站是歷史建筑,同時也是比利時鐵路交通樞紐,修整難度巨大。同日兩小時后地鐵也遭遇襲擊,令比利時安全部門壓力陡增。所有學校宣布周一臨時停課,全國安全級別被提升到最高,所有公共場所都提升警力,連購物商場都配備了特警巡邏。比利時警方和情報機構當晚連夜掃蕩了聚居了大批中東難民的Molenbeek區,卻一無所獲。 那張以被爆炸損壞的中央車站為背景,劫后余生的戀人相擁的照片翌日登上各大媒體頭版。一個歐洲小國遭遇恐怖襲擊,這在中文世界并沒有掀起軒然大波,但還是在7點新聞的國際版面里被吳若橋和白之熙的父母看到了。這張照片也讓當地晚報攝影記者拿了當年的國際攝影大賽時事類新聞的三等獎,當然這已經是后話。 白之熙的父母立刻聯系女兒詢問,得知和寶貝一起上了電視的就是以前跑到美國杳無音信的吳若橋那個臭小子,唏噓一陣后苦口婆心地對女兒說:兩個人既然還有緣分又走到了一起,就好好的,都是大人了,不要像小時候那么不懂事。 吳若橋的mama則是對著電話嘮叨了一小時,把吳若橋的耳朵都嘮叨的快要耳鳴了。中心思想無非是國外太亂了,還是國內安全,熙熙任期結束趕快回國,順便你也別回國了,在比利時看著媳婦兒別亂跑,如果能帶著孫子一起回來更好。 是親媽嗎?都沒問問親身經歷恐怖襲擊的兒子有沒有受傷!吳若橋挖了挖耳朵,看著身邊酣睡未醒的白之熙,起身去客廳掛著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 里面是兩枚還未完工的素金指環,被他親手打磨成數個切面的立體造型,樣子樸拙可愛。另外一個盒子里是他親手挑選鉆石、設計圖紙,然后在安特鉆石中心找工匠定制的鉆戒。他在選擇鉆石形狀上沒有猶豫,因為她在少女時代曾經鐘情過方形的princess cut,所以即使現在什么愛心切割或是水滴形切割配王冠造型戒圈風靡一時,他還是定下了一顆不大不小但品質上佳的方鉆。在戒圈的設計上略有巧思,無非是將代表兩人名字的花體字母藏在鉆托之下,但這也不足為人道也。 他拿著盒子,有點緊張,手心都出汗了。 還有半個月他就要離開歐洲,這半個月還要外出參加兩次時裝周,來得及籌辦一個令她難忘的求婚儀式嗎? 在恐怖襲擊當天,下定決心打算說出我們結婚吧那句話之后,白之熙就一直在考慮結婚的一切可行性。 她在歐洲的任期很短只有兩年,目前已經快過半,自己當時說那句話確實有失而復得的沖動,但細想起來,還有一年的時間大約還要保持這種分居兩地的狀態。任期結束之后自己是一定要回國的,可這一年時間一直讓吳若橋不斷地飛過來探望又令她不忍。他工作那么忙,動輒幾個月離開國內對他的來說是巨大的損失。流量時代,有的網紅一天就能火起來,卻也一下子就會被新的網紅所取代,他不保持旺盛的輸出就會飛速被人遺忘。 這是他想要的嗎? 如果他不來,當然她自己是沒問題,這樣一個人的日子也很習慣,可是,這樣結婚的意義又何在?婚姻中的兩個人不是應該互相陪伴互相扶持嗎? 如果等她回國再商討結婚事宜,那又要再過一年,他會不會覺得沒有安全感? 白之熙覺得糾結極了,吳若橋飛走去參加巴黎和米蘭時裝周的時候她一直在想,卻覺得自己沒有解決之道。 直到她遇到了一個采訪對象。 這是一個在歐盟總部參加集會抗議的比利時女孩。最初認識她只是因為她參加了好幾次婦女權益的抗議,年輕又愛沖在最前面她頗得到記者們鏡頭的青睞。她也接受了一次白之熙的簡短采訪,得知她出生于離布魯塞爾不遠的城市Charleroi。白之熙知道Charleroi不僅因為Charleroi機場有著大量的廉航航線,更因為曾經獲得世界新聞攝影大賽獎項的攝影師Giovanni Troilo將那里描繪成歐洲黑暗的心臟。 這是一個普通的歐洲女孩,金發,琥珀色的眼睛,皮膚蒼白,身材還停留在青春期的微胖。她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因為她的養父是英國人。白之熙注意到她是因為她毫不在意露出的手臂上深深淺淺的疤痕。 她說是自己自殘留下的。 她從小親生父母離異,母親帶著她改嫁,但因為種種原因母女感情并不親近,養父倒是對她不錯,但她叛逆地不想回到家中,在中學就開始時常夜不歸宿。有一天她被朋友欺騙誤食毒品侵犯后不知所措,精神恍惚。母親和養父找到她,帶著她去醫院,又報警,回家后她一遍一遍地清洗自己,直到皮膚潰爛。 母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黯然神傷。養父更是說不上話,他連看她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流露出一絲憐憫的神情讓養女厭惡自殘。 后來發生了一系列自殘的事情讓家人覺得需要外力的干預,他們帶她找心理醫生,參加互助協會,想盡一切辦法幫助她把她從泥潭里拉出來。 所以現在她在做的事情,是她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幫助和自己一樣的人,她和家人依然不那么親近,但也會將母親和養父的照片用作自己手機的背景他們其實是她的精神支柱。 即使是在歐洲這樣的地方,女性仍然艱難,而這個世界上更多的地方,女性的地位更低下,她們無從反抗父權夫權,為此犧牲甚至送命。 如果我們女人不幫助女人,那還有誰能幫助她們呢? 如果我們在自己的國家,自己社會中安于享樂,那些困頓不堪的女人們也只能接受現實嗎? 這個不到20歲,高中沒畢業卻參與了幾百場婦女權利游行的少女給白之熙提出了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在和她的談話中白之熙覺得自己突然想通了什么。 她覺得自己突然忘記了自己做記者的初衷是什么呢?是揭露社會陰暗面,為哪怕一點點微小溫熱的改變而努力啊!什么時候是為了給自己個人履歷上添上一筆又一筆頂級媒體的從業經歷呢? 作為一個因為性別也曾經遭遇過歧視乃至sao擾的女性,她也是本可以更多地做些什么,但也僅僅選擇了最保守的手段保護自己一個人而已。 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女人都足夠幸運會遇到一個包容保護自己乃至放棄自己事業成就自己的另一半的。是否應該因為自己的幸運就囿于現狀了呢? 吳若橋從米蘭回來的當天她拉著他討論了很久,在她不斷的自我懷疑和否定之下,吳若橋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不要被自己的負罪感所負累。你現在想說,在你之前那個學者可能sao擾過不止你一個,而你幸運的沒有被他實質性的傷害到。你現在覺得自己的錯是對學者姑息了,沒有一下將他打入塵埃里,以后他可能再去傷害別的無辜的人。還是你覺得作為你這樣的專業背景,你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掌握了世界話語權的頂級媒體記者采訪著平凡無奇的國際政治新聞,不夠? 我不知道我想可能是后者。我知道國際政治更宏大,就是那種武俠里高手過招翻云覆雨殺人于無形的感覺,可我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人物,我只想做些可以讓實實在在我認識的人受益的采訪。 我明白。你想做的,是每日播報歐盟北約開了什么會這樣的新聞不能給你的。吳若橋親了一下白之熙的額頭,那走吧,辭職和我回國,我養你,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獨立調查記者也好,去拍你想要的題材的紀錄片也好,不要有后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