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游樂園
一個人的游樂園
遲煦漾讓哥哥在游樂園門前的那棵香樟樹下,等她。 池池我這身合適嗎?郝聲從出門開始都不知道問了幾遍了。 合適,合適得不得了。遲煦漾無奈,平常都穿黑色藍色深色系衣服的郝聲,為了和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她相配,硬是翻出壓箱底的白色襯衫,扭扭捏捏穿上,還不停地詢問她的感受。 可是池池我覺得,我穿白色沒那么好看,他說著,垂下的手深受引力的影響,不自覺地向她垂下的手靠近,不過這樣和池池就更像情侶了。 郝聲的手指在即將碰到她垂下手的那一刻瞬間移開,回到自己的胯邊垂下。 我可真是盡職盡責,這樣下去說不定我就可以去做專職男友了,他偷偷瞧了一眼她的臉色,發現并無異常,咬了下唇角,目光閃了閃,有些失望,但只一瞬,他嘴角就綻放出絢爛的笑容,加快語速,語氣活潑又輕巧道,就是春節幫別人騙父母賺零花錢的那種。 遲煦漾平淡地哦了聲。 我們到了,她自然地牽起他的手,揚起嘴角眼神示意,樹下的就是哥哥。 郝聲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繁茂的葉傘遮擋住大部分烈日,濃郁的金色被光影稀釋了,碎金暖光稀稀落落地穿過枝葉縫隙,在哥哥半張臉上嬉戲跳躍。 此時他正抬眼望著遠處手牽手走來的一對孩子,嘴角不自覺勾起。 遲煦漾呼吸斷了一瞬,拉著男朋友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男朋友一頓,漆亮的眼瞳里泛起奇異的細碎漣漪,可她卻渾然不覺,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她與她那縱然茫然不解但心中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別扭怪異的男朋友一齊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觀察著正在等待著她的哥哥。 莫名,異樣,抽離。 遲煦漾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將他們分割了。 她和哥哥不再作為一對相稱。 他們的視線也不再是看向同處。 她和他仍然是血脈至親,但不再是親密無間的兄妹。 倘若來場差強人意的比喻,他就是住在天才字畫里的柔美少年,而她只是站在畫框外欣賞著他的游客。 有一個框隔斷了他們,但又不讓他們的距離太過遙遠。 這種感覺很奇妙,不是得不到的遙,也非失去的遠,不難過,不惆悵,不傷情,只是心湖有點淡淡的波瀾,有點細雨蒙蒙飄落時的平靜。 如果有什么字眼可以勉強形容,大概就是遙與靜。倘若再配上一個靈動的詞的話,那便是搖曳了。 若求準確,加個形容詞,便是靜靜的搖曳。 再走近些,便從模糊里抽離,來到自外看玻璃罩下的星星紙的清晰里。那種奇妙的感覺更加微妙了,她甚至有種錯覺,她抓住了跳躍的日光,在點點滴滴的濃金里,看見他的臉顯現出來。 她清晰地看見浮光溶在他的眼睫下,微弱地閃耀,而日光碎了的柔情全然鋪在他的臉上,唇角彎起的弧度在他如藍田暖玉的臉上勾勒出蝴蝶翅膀般的幻影。 此時,他整個人都是柔的。 那對孩子跟著爸爸mama向他們走來,他的目光也隨之飄過來。 落到她臉上的那一刻停了下來。 孩子興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要吃冰淇淋。 要兩個,兩個。 他們從她旁邊擦肩而過。 才不給臭哥哥吃。 遲煦漾垂下眼睫,拉著郝聲走向哥哥。郝聲看了她一眼,又隨著她的目光看向遲涼波。 遲涼波身上流轉的浮光好似在他們牽手一同走過去的那一瞬凝滯了。 但那瞬太快太短,仿若錯覺。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遲煦漾心情奇異地平靜下來,她微笑著,走到哥哥面前。 然后很自然的,她和郝聲兩個連在一起的人躲在傘下,主動地跟困在樹蔭下的哥哥打招呼,很平常,也很熱情。 哥哥的目光在他們拉緊的手上停頓幾秒。而后又若無其事地說:我還以為是你一個人來。 哥我 當然小煦又沒說是自己一個人來,讓哥哥和未來丈夫化解誤解,也是合情合理的。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柔和,話語也是格外地善解人意,一切都是我誤解了。臆想了。自作多情了。 是這樣的,哥,遲煦漾和她小男友緊握的手一直都沒放下過,明明她最怕夏日燥熱了,你們都是我愛的人,我當然不希望你們有什么誤解。 都是? 和她相處了十幾年的哥哥,和她認識不過幾天的人,都是她最愛的人。 哥哥當然不會對meimei愛的人,有什么誤解的。 畢竟是meimei愛的人,我當然愿意去相信。 啊哈哈哥我們別浪費時間了吧,遲煦漾再次無視哥哥溫柔的陰陽怪氣,今天我們三個人都要玩得開心點。 哥哥沒看他們,只是輕抿了下唇,自己一個人笑了笑。 多一個人也很熱鬧。 哥哥最近也太容易生氣了吧,應該多喝喝茶多看看佛經多多地修心養性。 走出樹蔭,太陽啪嗒砸在遲涼波的臉上,又燙又疼。 但他的唇角仍然彎起。 哥你出門都不帶傘的嗎? 一把傘移過來,為他遮住大半太陽。 不知道什么時候meimei松開那個人的手,踮起腳為他撐起了傘。 哥你還愣著干嘛,快接過傘啊。 她是要和他一起打嗎? 那她男朋友怎么辦? 遲煦漾將傘放在他的手心,他下意識接住。 舌頭上翹,嘴里微甜。 哥你一個人好好打傘不要曬傷了,我就和聲聲走在一起了。 他剛要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我不打傘。他語氣有點冷。 一向溫柔的人突然說話冰冷冷的,遲煦漾詫異地啊了聲。 見她呆愣的模樣,遲涼波漆黑的眼瞳看了她好一會,就在她惴惴不安企圖解釋的時候,他勾起唇角,嗓音恢復了輕柔,宛如一泓清涼的池水,柔柔地滑過她的臉龐。 哥哥皮糙rou厚不怕曬,他將傘收起,更何況游樂園人來人往的,不小心就會戳到別人,不如就由我收起保管? 這樣我們三個也不會被人群沖走了。 你說是不是啊? 她哦哦兩聲,別過頭,與郝聲對視兩眼,就轉回去,看也不看哥哥,就將傘奪過來,遞給郝聲,對著哥哥說:那就讓聲聲拿著吧。 反正男朋友不用白不用。 郝聲像只被寵幸的金毛,笑容燦爛:是啊 好啊。也許是無意,哥哥打斷了聲聲想要表現的話,那就麻煩你了。 禮貌又陌生。 不麻煩的哥,遲煦漾站在他們中間,沖破他們之間的尷尬氛圍,聲聲不是外人,不用那么拘謹的。 她再次催促:哥我們快點去玩吧。 她說著就拉著郝聲往前走。 走了幾步就回頭看他,還咧嘴笑道:哥你快點跟上。 遲涼波感覺眉頭被輕輕地蟄了下,明明只是輕微的刺痛卻讓他清透的嗓音失去了近距離傳遞的功能。 遲涼波走到她旁邊的時候,她嚇了一跳,直接貼上郝聲的肩膀。 哥你怎么突然靠得那么近,她埋怨道,實在是太熱了。 其實他們要碰到身體還要再走一小步的。 幾秒后,遲煦漾也意識到自己大驚小怪了,她打著哈哈,目光也落到別處。 哥,你突然出現,像幽魂一樣真是嚇死我了 突然她看見牽著一大堆氣球的中年大叔,她開心道:我們去買個氣球吧。 也不管他們是何反應,她就跑了上去。 大叔我要兔子氣球。她從包里掏出手機準備掃二維碼,一個就好了。 接過氣球,回頭就看見郝聲和哥哥跟了上來。 她向郝聲走近,捉起他的手腕,幾下就綁上了。 而后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這樣你就不會走丟了。 郝聲耳朵竄紅:我才不會走丟呢,誰要綁這么幼稚的東西啊。 那你還給我。遲煦漾伸出手。 郝聲伸出手輕輕地拍下她的手,兔子氣球順著他的手腕往下跳:綁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了。 像是怕她搶回去,他迅速收回手,兔子氣球又飄到高處了。 遲涼波沒有一直盯著他們瞧,只是自顧自地走到商販那,獨自買氣球。 等她注意到哥哥的時候,他正牽著一大堆兔子氣球走過來。 哥你這是? 小煦伸手。 啊? 還記得小時候你什么也不說,就盯著別人兔子氣球的事嗎?他嘴角含笑,眸光淺亮。 怎么會不記得呢? 那時候mama帶他們來游樂園,她看見別的小朋友手上綁了氣球,她不吵不鬧,就眼巴巴地看著,直勾勾地盯著,把人家小朋友盯得發毛,抬起腿直接就跑了。 哥哥就拿著他辛辛苦苦攢下的零花錢給她買了一個。 然后她就笑著綁在了哥哥的手上。 被我的小兔子綁住了,以后就只是我一個人的哥哥啦。 還有以后就只能給我一個人買糖吃。 當然這之后的幾天哥哥都沒能給她買糖吃,因為小學五年級為數不多的零花錢都被哥哥買氣球買掉了。 哥你也用不著買那么多氣球啊? 這么多都要綁到手上嗎? 紀念。 好吧。 遲煦漾拿過他手上的其中一個氣球,像剛才一樣,系在哥哥的手腕上。 而期間,哥哥一直都很溫順地低下頭,睫羽輕翹,額前的碎發柔軟。 好了,哥,我給你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