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鉤

    那一片樓盤不都是晏清名下的產業(yè)嗎，你想進去還有人攔得住？

    莊知蟬繳完罰款，看了眼旁邊沉默不語的凌遇，暗暗嘆了口氣，將手上蓋過戳的收據(jù)遞給她。一大早便跑去人家樓下獻殷勤的人，沒想到口袋竟然比臉上還干凈。

    凌遇拿著單子去提車，又被交警部那邊拎著做了好一番思想，等全部折騰完已經到了下午。莊知蟬靠在自己車邊等她，見這人出來后只是單手握拳抵在腹部不吭聲，臉色也不大好，當下皺了皺眉，問她，你早上吃過東西沒？

    凌遇淡淡嗯了聲，說罷要去開車門，想了想又轉頭問莊知蟬，你身上有錢嗎？莊知蟬一愣，爾后無奈地掏出身上所有的現(xiàn)金交給她，正要叮囑幾句，卻聽這人笑道，算我借你的。

    兩人的車一前一后駛向回公司的大路，在一個紅綠燈路口，跟在凌遇車后不遠處的莊知蟬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宋小姐這么快就倒完時差了？見是宋妍歡的來電，莊知蟬順手取了藍牙耳機戴上按了接聽。

    宋妍歡盯著眼前緊閉的總裁辦大門，又側目看了眼身邊心無旁騖伏案工作的人，捂著手機小聲道，凌遇那家伙跟你在一起嗎？我找了她一上午都沒人接電話。

    莊知蟬笑道，她早上手機忘車里了。說著給宋妍歡解釋了一遍凌遇被拖車的經過。

    活該！可能是覺得自己幸災樂禍的聲音大了些，宋妍歡趕緊壓低聲音道，誰讓這家伙昨天大半夜把我扔馬路牙子上的，要不是說罷又看了眼旁邊這人溫婉的側臉，捂著臉美滋滋道，總之她被拖車是報應。

    莊知蟬笑道，你打電話給我不會就是為了控訴她吧。

    宋妍歡趕緊道，當然不是了。你猜我現(xiàn)在在哪？

    莊知蟬減速讓了輛試圖別道超車的的吉普，正色道，我覺得你應該在公司，而且不在自己的樓層，說不定是在總裁辦。

    切，沒意思。宋妍歡扁扁嘴，拿起手邊的水杯喝了口，繼而胸有成竹地繼續(xù)問道，那你肯定猜不到我在這里遇到誰了？

    莊知蟬輕笑了聲，十分配合道，那我確實猜不到。

    聽到電話那頭低聲報過來的名字，正在專心開車的莊知蟬聞言挑了挑眉，繼而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這可真是有趣。

    凌遇上樓的時候，宋妍歡正愜意地靠在會客區(qū)的沙發(fā)上欣賞自己新做的美甲。

    你怎么還在這，工作的事情處理完了嗎？見宋妍歡不在她負責的部門待著，又如此明目張膽的在上班時間渾水摸魚，凌遇著實有些好奇，這人什么時候敢這么囂張了。

    見凌遇正吩咐唐嘉幫她沖一杯咖啡送進去，宋妍歡趕緊上前打斷了唐嘉準備說出口的話，一邊使眼色一邊急吼吼地推著凌遇往辦公室里走，快去快去，里面有人等你呢。

    哎，你一頭霧水連話都沒來得及講完的人就被宋妍歡急不可耐地推了進去，倆人在門口的拉扯在某些人眼中看來簡直就是無聲的狂歡，偷摸著抬起頭的一些人眼神間互相傳遞著激情的吶喊。

    感情也太好了！

    就是啊，果然很配

    我站的cp是真的！

    宋小姐這么講話，老板都不生氣，凌宋加油！

    渾然不覺這一切的宋妍歡拍拍手，滿意地走到唐嘉工位旁，眨眨眼，唐秘書，我也要一杯咖啡，少奶不加糖。

    莫名其妙被推進來的凌遇抿了抿唇，耳邊的門便重重合上了，還沒待她反應過來，那邊平穩(wěn)溫和的聲音先傳了過來，回來啦？

    凌遇抬眼看去，一下子便愣住了，看著正坐在沙發(fā)上飲茶的倆人，怔怔地叫了聲，奶奶。

    平日里李慕茵過來尋她倒也算稀松平常，真正令她發(fā)怔的是那個坐在李慕茵對面溫雅淡然的女人。凌遇呼吸一滯，身子輕輕顫了下，張了張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聲叫道，韓

    真是失禮，韓小姐在這邊等了你好幾個小時，電話也打不通，你跑到哪里去了？李慕茵將手中的紅茶放在茶幾上，皺著眉開始數(shù)落某人的不稱職。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凌遇被突如其來的狂喜所包圍，心跳不自覺加速，韓婧嫚在等她？

    凌遇像個犯錯的孩子般站到韓婧嫚面前，呼吸都變得有些淺快，她小心翼翼問眼前的佳人，等很久了嗎？

    韓婧嫚雙腿交疊坐在沙發(fā)上，風姿秀挺，隨著飲茶的動作不難看出隱藏在套裝下的優(yōu)美曲線。她身子往前微傾，動作輕緩地放下茶托，平淡地道，沒有，一會兒而已。

    唐嘉敲了敲門，將凌遇交代的咖啡送了進來。

    坐在單人沙發(fā)上的凌遇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熱燙的液體混著濃郁的牛奶滑進胃里讓她感覺舒服不少。她看了眼表情悠閑的李慕茵，心中疑惑更甚，猶豫半晌后緊著嗓子問道，奶奶怎么會你們倆怎么會一起過來？她想問的東西實在太多，例如韓婧嫚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言家老宅，她和奶奶是怎么認識的，她們之間認識多久了，又是如何瞞過老四的

    李慕茵看著眼前惴惴不安的某人，不咸不淡地問了句，怎么，即便不是凌總的奶奶，我也還是集團的大股東，來不得嗎？

    凌遇被她噎了這么一句，不敢頂嘴，趕緊端起咖啡小口小口嘬著，借著舉杯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看神色淡然的韓婧嫚。

    李慕茵見她難得這般乖覺，當下冷哼了聲，從身旁拿起一份文件夾推到凌遇面前，冷聲道，簽了它。

    凌遇放下咖啡，拿起手邊的文件夾打開，才看了兩行，秀氣的眉頭已然擰了起來，這是一份正式的人事任命通知。凌遇抿了下唇，不悅道，您這是在做什么？

    李慕茵看了她一眼，面色從容地道，集團旗下的科技公司控股都在我名下，如你所見，我想親自替研發(fā)部選一位科研總監(jiān)，在流程上不存在任何問題。何況眾所周知，韓小姐年輕有為，才將Peltizer   Prize收入囊中，我相信由她來擔任晏清科研的負責人，沒人會有異議，現(xiàn)在就只差你的簽名了。

    凌遇將文件夾合上死死扣在手心，皺眉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李慕茵看著眼前微涼的紅茶，提醒道，離股東大會沒幾天了。

    凌遇嚯地站起身，咬牙道，您在威脅我。驟然起身的低血糖反應讓她忽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強忍住胃部的不適，凌遇轉而問坐在一旁的韓婧嫚，那你呢，你是自愿的嗎？

    韓婧嫚看了看眼前激動的這人，面色依舊平淡如水，她說，凌總應該很清楚我的目標，晏清可以為我提供最前沿的科研設備和充足的資金，這種條件，我當然不會拒絕。

    不對，你說過你喜歡的是大學的學術氛圍，你根本就不喜歡在企業(yè)就職。凌遇想到昨晚收到的傳真內容，原來韓婧嫚向學校提出辭職的事情是真的。頓時急得眼圈都開始泛紅，為什么，明明馬上就可以評上終身教職了。

    你很了解我嗎！一直冷靜自持的人在聽到凌遇急切的質疑后咬著唇憤然反問了她一句，繼而冷冰冰地道，我和凌總之間似乎還沒有那么熟悉。

    被韓婧嫚語氣里的冰冷深深刺痛了，凌遇抿著唇望著眼前面沉如水的女人，她突然打開文件夾，將里面的文件一把扯了下來，然后沉著心將所有紙張撕成了碎片。

    我是不會簽字的。凌遇紅著眼將全部東西一股腦兒扔進廢紙簍，看也不看身邊的倆人一眼。

    李慕茵瞧著她發(fā)泄完，不慌不忙站起身，淡然道，文件我會吩咐李律師再起草一份，這期間你好好考慮一下罷。說罷便和韓婧嫚攜手一同離開了總裁辦。

    空曠的辦公室里又只剩下一個人了，凌遇扶著沙發(fā)只覺胃里面痙攣得更厲害了。

    目送著韓婧嫚和李慕茵出了總裁辦，進了電梯，坐在窗邊的人這才放下手中的雜志，起身敲了敲總裁室的大門。

    莊知蟬甫一推開門，迎面而來的就是熟悉的低氣壓。她看著站在窗邊一言不發(fā)的凌遇，還有散在紙簍附近的紙屑，當下心中明白了幾分。

    事情很棘手嗎？莊知蟬將手里的水杯和藥丸分裝盒遞過去，親眼看這人服了藥這才放下心來。

    服完藥后面色緩和不少的凌遇望著一塵不染的辦公實，她問，阿莊，你說如果我當初沒有離開，現(xiàn)在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莊知蟬打開抽屜最底層，熟練地從里面那些瓶瓶罐罐中取出適量的藥片將空掉的分裝盒補上，平靜地回復道，發(fā)生過的事情不存在假設。

    凌遇笑了，她說，要不要下個月給你漲工資？

    莊知蟬看了她一眼，正色道，你要是想，我肯定不會拒絕，不過記得還我錢，現(xiàn)在房租可不便宜。

    凌遇這次學乖了，沒有自己開車過去，而是選擇在花店門口打車。

    今天晚上寒氣有些重，著急接完單回家休息的出租車司機見這人大晚上的抱了束黃玫瑰，心下不禁有些犯嘀咕，人家赴約都挑紅玫瑰，她倒好，偏偏選了黃色。

    等凌遇抱著花到了保安室，卻發(fā)現(xiàn)里面的門衛(wèi)換了人，一問才知道白天那個交了班，明天早上才過來。門衛(wèi)在凌遇的請求下給韓婧嫚的公寓撥了呼叫，可那邊一聽是姓凌的小姐想見她，一句不好意思，不認識便掛斷了。

    新面孔的門衛(wèi)和凌遇不熟，一開始連椅子都不肯借一把，凌遇只好站在保安室外面等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凌遇站在外面凍得時不時跺跺腳，耳根也紅了。對方見了也著實不忍心，又看凌遇的穿著氣質也不像是壞人，于是好心提醒她，今天晚上有大雨，讓她早點回去。可這人就跟鐵了心似的杵在外面，只是客氣地請門衛(wèi)讓她親自撥一個呼叫。

    韓婧嫚抱著軟乎乎的dy在打算看一部電影，玄關那邊的電子門鈴一直在響，懷中的小家伙蹭了蹭她的胳膊，喵？似乎在提醒她趕緊去處理。

    韓婧嫚抱著貓，走過去按下了通話，你好？

    是我。凌遇的聲音從里面?zhèn)髁顺鰜恚堑胐y豎起了毛茸茸的小耳朵。

    有什么事嗎？韓婧嫚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

    我想見你，我們聊聊可以嗎？

    韓婧嫚點了點懷中躁動不安的小家伙，輕聲道，很晚了，不太方便，凌總請回吧。

    凌遇垂眼，蝶翼般的睫毛抖了抖，她盯著黃玫瑰柔嫩的花瓣，放柔聲音道，我就在保安室這邊等你，見不到你我便不會離開。

    韓婧嫚斂著眉，掛掉了通話。

    門衛(wèi)見兩人講話的樣子全然不似陌生人，便放任凌遇在這邊等著了。可晚間巡邏的時間到了，他終究是將人請出了保安室，這片我走一圈差不多要兩個小時，要不你還是回去算了。

    凌遇搖搖頭，只是問他借了把椅子，看著門衛(wèi)手上手電筒的光圈一晃一晃地走遠了，她搓了搓手哈了口氣，將大衣裹得更加嚴實。

    看完這部所謂的用來沖獎的文藝片，韓婧嫚將趴在自己腿上睡熟的dy抱回她自己的小窩。耳邊不停傳來玻璃窗被擊打時發(fā)出的噼里啪啦聲，韓婧嫚走過去輕輕拉開客廳的窗簾，果然下雨了。

    看著眼前濕稠得化不開的夜色，那人想必早就回去了吧。

    韓婧嫚合上窗簾，轉身回臥室換了衣服，伴著音樂做了段睡前舒展運動。直到額際滲出薄汗，身體也感到疲乏，她這才起身去浴室換下衣物，舒舒服服洗了個澡。等到她吹干頭發(fā)出來，臥室門口卻傳來dy的抓門聲。

    韓婧嫚開了門，醒來的小家伙圍著她的腳邊轉了幾圈然后蹲在了她的拖鞋上。韓婧嫚輕輕抬腳逗了逗她，見dy打了個滾露出腹部翻滾了幾下，然后顛顛兒地跑去自己的小飯盆邊上喵喵叫喚。

    貪吃的小豬。韓婧嫚從鎖得嚴實的柜子里倒了小半盆貓糧給她，見dy埋頭吃得香甜，韓婧嫚正準備關掉客廳的燈回房睡覺，門口的電子門鈴又發(fā)出了清脆的呼叫聲。

    碰到墻壁開關的手一頓，韓婧嫚心中頓時生出某個隱隱的可能性，指尖搭在開關上遲疑片刻，最后還是選擇將門鈴靜音然后關燈回房睡覺。柔軟的床墊上滿是溫暖馨香，韓婧嫚將頭埋在枕間輕輕合上眼準備入睡

    這邊門衛(wèi)看著幾乎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水人，還抱著她小心護著的黃玫瑰舍不得撒手。他借了條毛巾給凌遇擦擦臉上的雨水，不由得對這個不知道算是堅持還是傻的Alpha生出幾分同情。他原以為自己在外面走了這么半天，中途遇到下雨還躲了一陣，等他回去時凌遇就該不在了。可等到雨勢小轉他小跑回來時，這人卻抱著她的花，愣是在雨中凍得發(fā)僵也不肯離開。

    門衛(wèi)瞧著外面似乎只剩了毛毛細雨，當下給凌遇倒了杯熱水，然后苦口婆心勸道，別等了，那個人不會來的，我打過去的呼叫她根本聽不見。我這邊沒有備雨傘，趁現(xiàn)在沒下雨，你還是回家吧，我也要打算休息了。

    被凍得牙關打顫的人將手中的熱水一氣喝完，站起身將毛巾還給對方，小聲道了謝，然后捧著花出了保安室。

    以為凌遇終于回心轉意的門衛(wèi)長吁了一口氣，見她走遠了，于是關上單薄的鐵皮門，準備抓緊時間睡一會兒。

    連身后最后一點燈光也熄滅了，整片小區(qū)在雨幕中濕氣漣漣，一丁點光也不透。

    凌遇摸了摸自己護在懷中的花瓣，小聲嘆了口氣，可憐的玫瑰。

    雨，真是好不講道理，說下便下，說大就大。

    凌遇眨了下眼，雨水黏著她的睫毛讓眼前模糊一片。她凍壞了，發(fā)梢發(fā)根全是雨水，濕噠噠成簇的頭發(fā)貼著脖頸，成注的雨水沿著她的耳根往里灌。

    鞋子里應該都是水吧，她也不清楚，反正腳早就沒了知覺。

    身旁啪嗒啪嗒的雨滴濺在地面上蕩出許多個短暫的漣漪，忽然，眼前有一處位置的漣漪消失了。

    凌遇茫然地抬起頭，只見面前一人撐著傘，咬著唇死死盯著她這張慘淡蒼白的臉。

    韓jie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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