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便利店
第十七章 便利店
周錦微縮身子,重心向前,首先想著護腦。幸好樓下是綠化帶,她整個人栽進去,腳踏進柔軟濕潤的泥土中,緩沖了一下身體。 雜草扎在腳心上有些痛,膝蓋也在重力撞擊下隱約不適。 周錦回頭,見周嘉皓探出身子喊她名字,然后人又消失在窗口。 她擔心他要從正門出來追她,只好忍耐疼痛和寒冷,跌跌撞撞地向小區外面跑。 周錦現在內心壓抑混亂,即使不知道跑出去會面臨什么,此時此刻也不想在這個家里呆下去了。 雨水將人淋了個透徹,單薄的睡衣緊貼在身上,勾出周錦凹凸的身線。一路上幾乎沒什么人,奔跑久了渾身稍微熱了起來,只有凜冽的寒風刮在臉上刺得有些疼。 跑著跑著,就到了上次來過的那間便利店門前。 漆黑的雨夜中,只有這家24小時營業的店面亮著燈。周錦如同在沙漠跋涉許久的旅人,已經沒了多余力氣。她一步步走近,推門進去。 門口響起機械的歡迎光臨。 站在收銀臺后的店員聽到后望向這邊,看到周錦的模樣后,表情驚訝。 你沒事吧?店員是個女孩,穿著橘色的員工服。 周錦的思維像被凍住了,聽到這話思緒轉了很多彎,然后緩慢搖頭。 沒事。她聲音嘶啞。 燈光太亮了,照得人眼前模糊,周錦覺得自己站在光下有些無所遁形。 好心的店員抽了些紙巾,從收銀臺走出來,遞給周錦。 給你,擦擦吧。 周錦撐起一個笑容:謝謝。 其實幾張紙巾幾乎不起作用,很快就被她脖子和臉頰上的雨水洇濕了。 不過聊勝于無,起碼睫毛上的水珠沒有了,讓她眼前清晰了些。 便利店里有一面落地鏡,貼在墻上。周錦在遠處看到了里面的自己。 她的睡衣圖案是暗色格紋,此時濕噠噠地粘在身上,頭發被澆濕,一縷一縷地糊在頸項上。周錦還光著腳,踩在地上,因為地面涼,腳趾蜷縮著。 真是從沒經歷過的狼狽。 她想笑,卻笑不出來。 我幫你報警吧?店員把她拉到一旁的空凳子上坐著,然后從貨架上抽出來一條毛巾和一雙拖鞋,遞給她:你先用,我給你付錢。 女孩臉上有關切也有同情,她的話語小心翼翼,像是怕驚擾了周錦。 周錦感激她的貼心。 謝謝。她鄭重的接過來,手指觸上柔軟的毛巾,低聲說:多少錢你記一下,我明天來還你。 女孩急忙擺手:不用了,沒關系。 然而周錦始終堅持,她只好同意,說先幫忙墊付。 周錦手里沒有手機也沒有鑰匙,錢都沒有,她開始認真思索自己應該怎么辦。 她偏頭想了下,回答前面的話:真的謝謝你,不過不用報警了,我在這里坐到天亮就走。 周錦想過,如果報警的話,警察肯定要聯系她的家人。 這兩天家是不能回了,她無法忍受跟周嘉皓共處一室,甚至閉上眼睛都是他伏在自己窗前的驚悚一幕。 只能等到天亮再想辦法。 這時,店里進來了客人,店員回到了崗位上,沒有再追問。 周錦有些疲憊地趴在桌上,頭埋在雙臂里。 這一晚消耗太多體力,先是在夢里奔跑,然后醒來又和周嘉皓對抗,最后又在雨里奔跑。她的體能早就告罄,慢慢地帶著饑餓和疲憊睡了過去。 * 宋老板是虹城本地有名的房產商,年逾五十,依舊愛泡在酒色里。他和鐘父鐘國強是老朋友了,總把小時候抱過鐘硯齊這個事兒掛在嘴邊。 他挺著啤酒肚,穿著深色運動服,看起來沒什么大老板的樣子,笑起來眼睛都快沒了。 鐘硯齊跟他斡旋一晚上,也被灌了很多酒。 嶧山市場已經是老街了,在這個沿海城市屹立不倒幾十年。近幾年愈發腐朽衰老,精明的生意人總能敏感地嗅到味道。 鐘家有太多嶧山的房產,一旦拆遷,必定是不容小覷的收入。宋老板只是想一下,仿佛都能聞到錢的味道。 宋老板推崇本地酒文化,喝到深夜,鐘硯齊路都走不穩。他這兩年已經鮮少參加這種強度的酒局,突然喝這么兇,覺得五臟六腑都在不安分地碰撞。 李靖開著那輛比斯開藍的卡宴,后座載著宋老板和鐘硯齊,穿梭在雨中。 宋老板家住虹城最西面的沿海別墅區,是他們公司開發的房產之一,離市中心的嶧山市場很遠。夜晚路上車 少,依舊開了三十多分鐘。 李靖將宋老板攙扶進去,回來時看到鐘硯齊支著身子,手按在副駕駛后座上,垂著頭。 七哥,沒事吧?李靖上前詢問。 今晚開車送了三個酒鬼,連李靖都疲憊起來。 鐘硯齊抬頭,眼眶微紅,嘴唇也有些蒼白,看著著實不好受。 他向后靠在座椅上,手搭在腹部,搖頭。 頭疼嗎?李靖坐進駕駛座,小心地問。 鐘硯齊沒有回答,干脆地命令道:開車。 他沒有說回哪里,李靖看他這幅樣子,不敢送到華林盛世住,打算送回seabed休息室。起碼那邊夜間有人,可以照看一下。 回程走上一段不平坦的道路,是西街片區的主干道正在修路,坑坑洼洼得,極不好走。 車里不通風,酒氣彌漫,甚至座椅上都有若有似無的味道,頂得人犯惡心。 鐘硯齊捂著胸口坐起身,眼睛緊閉,面色難看。 停車,我要下去。 見狀,李靖趕緊靠路邊停車。他抽出雨傘撐開,繞到另一側開車門,將鐘硯齊扶下來。 七哥,你在這里一等,我進去買點東西。 鐘硯齊被李靖安頓在便利店門口的棚頂下遮雨,終于能有機會呼吸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