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周目(4)借過一下。
五周目(4)借過一下。
早晨的陽光總是明亮且透徹,一縷縷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閃耀著,春天的嫩芽已經(jīng)過渡到夏天鮮明的綠色,有一些沉默的路人,臉上帶著愜意,走過清爽的綠蔭之下。 一團(tuán)霧氣冒出又揮散在眼前的景致,在早餐店里,老師傅揭開鍋蓋,從大鍋撈起數(shù)顆圓滾滾的大云吞盛進(jìn)碗里,撒上蔥花,又從旁邊的湯鍋舀起一勺清湯澆在云吞上。 食客們正大快朵頤,各種交談聲,碗筷敲擊的聲音不絕于耳。 連郗收回視線,陌生的抽離感籠罩在周身,就像做了一個虛空而長久的夢。 吃掉最后一個大云吞,連郗擦了擦嘴巴,起身去結(jié)賬。 夏日的火熱和生機(jī)勃勃,和這樣煙火氣的早晨,與她這些時日被不甘盤踞而不斷掙扎的內(nèi)心,似乎形成一種的對奇異的對比,讓連郗感到些許不真實(shí)。 連郗拿出手機(jī),翻著聯(lián)系人,手指最后停留在mama的電話上。 思索了許久,連郗才點(diǎn)了下去。 這一次,是她主動給mama打的電話。所以,她也會主動去解開那些秘密,無論如何她也想從mama那里聽到真相。 小郗? mama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連郗回過神來。 媽。最近過得怎么樣? 挺好的。你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連郗聽見mama平常的語氣,有兩種若隱若現(xiàn),又固執(zhí)的念頭在她腦海里相互碰撞,她吸了一下鼻子,我這周末應(yīng)該會回去。 回來呀,嗯,我知道了。 媽,你要注意身體,我掛了。 好的,好的,掛吧。 連郗掛了電話,平復(fù)了一下心情。 原來她心中是這樣的不甘,不甘被欺騙,不甘受折辱。 從前一味盲目地逃避,卻從來沒有主動去解開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結(jié),所以當(dāng)事實(shí)攤開在眼前,才會覺得這樣鮮血淋漓。 她不會再逃避了,她要先去弄清楚這一切,她要親自去了解事實(shí)的真相。 連郗離開早餐店,打算去附近的便利店買瓶水喝。 拿出手機(jī)付了錢,正準(zhǔn)備將手機(jī)放回兜里,手指不小心點(diǎn)到了屏幕上彈出來的一則新聞。 連郗隨便看了一下新聞的內(nèi)容,是關(guān)于一個不合理的勞務(wù)合同的仲裁案。 連郗失神了片刻,這個新聞并不能引起她的興趣。但連郗想到的是,李敬司的父親就是最高人民法院的副院長。 那天李敬司狡黠地笑著,滿不在意地說了一個讓她當(dāng)場了冒了冷汗的交易條件。 我希望,你可以去接近一個人,他吊人胃口似的停頓下來,看見連郗越來越緊張才繼續(xù)說,他是個貪官,雖然我還在收集他受賄的證據(jù),但是我需要一個人去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他叫李國昱,也是我父親。李敬司又說出了更嚇人的話,連郗在他的眼神里看見了憎恨,以及眼波里閃動的光芒,是揭露父親的齷蹉時那剎那的快感。 自然,連郗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借過一下。 連郗聽見有人在對她說話,才意識到自己站在便利店門口想得太入神了,她連忙往旁邊移了一步。 抱歉。連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開口的男人,他穿著黑色的短袖,頭發(fā)長得蓋過了眉毛,那半張瘦削卻俊秀的臉在連郗眼前快速擦過,她意外的發(fā)現(xiàn)自己是認(rèn)識他的。 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后就會失蹤后被發(fā)現(xiàn)是自殺的李唯澤。 連郗從照片上見過他的樣子,因?yàn)槟氖煜じ卸浵铝四菑埬槪丝陶娴某霈F(xiàn)在眼前,連郗有些驚訝。 原來這個時候事情還沒有發(fā)生。 她偷偷往便利店里面望去,李唯澤很快在貨架上拿了一樣?xùn)|西,付了款以后迅速地塞進(jìn)了褲袋里,馱著背,整個人像是被一團(tuán)烏云籠罩住了,情緒低靡頹廢的樣子。 很快又出來了,李唯澤推開便利店的門,綠蔭樹下,往連郗的反方向走去,但他的世界卻好像是暗沉的灰色一般,絢爛的陽光一點(diǎn)也照不進(jìn)去。 看見他這樣,連郗心里五味雜陳,她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 連郗回學(xué)校的路上,正好路過曾經(jīng)兼職的咖啡店。 想到之前受過老板的照顧,連郗便走了進(jìn)去。 咖啡店如往常一般,都是一些悠閑的人來享受閑暇的。 點(diǎn)了單之后,連郗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 玻璃門被推開,連郗原本只是隨意地望一下,誰知又看到了李唯澤,他徑直走過連郗,走到一個男人前面坐下。 他們坐在連郗抬頭就能看見的地方,但她看不見李唯澤對面那個男人的臉,只能看見他悠然地坐姿和他對面的李唯澤拘謹(jǐn)?shù)臉幼咏厝徊煌?/br> 原來李唯澤在輕生之前見過別人嗎? 連郗正疑惑著,就看見李唯澤的手在身上摸索著在找什么,然后他剛拿出了一包煙,又或許立馬意識到不能抽煙,他停下動作,只好將煙又放在桌子上。 服務(wù)員端上拿鐵上來,連郗心不在焉地道了謝。 漸漸地,李唯澤臉色明顯變得陰沉下來,對面的人似乎在講什么,而李唯澤的頭越來越低,然后他又手肘撐在桌子上,雙手十指交握,擋在臉前,似乎極力克制著失控的面容。 顯然他受到了刺激,目前發(fā)生的事情正在擊潰著他的意志。而他的行為都是為掩飾情緒而假裝鎮(zhèn)定的樣子。 連郗心里有些復(fù)雜,她想不到自己會看見這樣的一幕,就好像親眼目睹了李唯澤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 這讓連郗不禁懷疑李唯澤的自殺和那個男人有關(guān)系的。 對面的人站起身來,走到李唯澤身邊停下來,對李唯澤說了一句話,讓李唯澤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男人與他擦肩而過往外走,不小心便把桌子邊上的煙被蹭到了地上。 而李唯澤也沒注意到,僵硬的身體,和空洞的眼睛怔怔地望著前面。 那個男人轉(zhuǎn)身朝著門口走,越來越靠近的身影,連郗終于看見了他的樣子,瞬間倒吸一口氣,默不作聲地低下頭。 竟是李敬司! 連郗怎么也沒想到就這樣誤打誤撞地在咖啡店里,看到了李敬司和李唯澤他們兩個。 她的余光看見門打開又關(guān)上,李敬司已經(jīng)走了,她又抬頭去看李唯澤。 此時此刻,再看李唯澤的樣子,煞白的臉色,露出了絕望的眼神,手上暴起的青筋似乎在昭示著內(nèi)心的痛苦和不安。 此情此景,連郗覺得有些心慌,手心不知何時冒出了好多汗,她喝了一口冰涼的咖啡,才稍微鎮(zhèn)定了一下心跳。 拿出手機(jī),重新找到了李國昱的照片,腦海中不斷回想曾經(jīng)在火鍋店聽到的對話。 李唯澤有李國昱標(biāo)志性的眉毛和臉型,李敬司也如出一轍。 知道了李國昱受賄的行徑,那有外遇也不是那么讓人驚訝了。而李敬司的行為也十分可疑。 或許李唯澤并不是失蹤了,只是沒有回學(xué)校,沒有和任何人聯(lián)系,但這期間他卻和李敬司見面了。 李唯澤的死,真的和李敬司有關(guān)? 這時候連郗想到了李敬司在第二次與她見面的那個雨天,讓她免受警察的質(zhì)問,幫她擺脫了嫌疑,但其實(shí)一開始就是帶著目的接近自己,拿捏著她的把柄,甚至無比了解她的過去。 李敬司,你到底想做什么? 這是你對自己父親的報復(fù)嗎? 李敬司離開沒多久,李唯澤也離開了。 連郗心里有些在意,李唯澤的情況看上去真的不太好,她忍不住跟了上去。 李唯澤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連郗一直控制著腳步,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跟在李唯澤身后。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道路上,晃蕩著腳步穿過街道馬路,靈魂像一支逐漸枯萎的樹苗,涸竭,裂開,僅剩下一點(diǎn)意志在底下顫動,促使他繼續(xù)走完這一段路。 最后李唯澤來到一個公園,他坐在一片草坪上,平靜地眺望著,不遠(yuǎn)處就是長景江。 仿佛什么也不能干擾他,他的視線始終注視著濤濤江水。 連郗有種預(yù)感,或許就是今天了。 她沒有辦法幫他走出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后拉他一把,讓他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