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生當復歸來
四十、生當復歸來
5月底,賣了甜品店的葉斐將爸爸Anthony Fale借給她的錢盡數歸還,并將自己已申請了幾所香港大學博士項目的情況告知父母。Anthony與葉宜莊意外又不意外他們圣誕節時已發覺葉斐對這顆東方之珠的著迷,絲毫沒有回美國的意愿。 真是孩兒大了不由爹娘。6月初,港大的申請出了結果,一切順利。父母二人見她心之所向,而她這次的計劃,總算比之前的靠譜一些,雖不甚情愿與女兒分隔兩國,但幾番思量下還是決定尊重她的意愿。 原是Anthony近年一直布局,逐漸放權給Jason。他向往有女兒陪在身邊的退休生活,既然葉斐不愿回美國,他便自己多來香港住住,也是一樣的。真是溺愛至此。 一切收拾停當,葉斐回美國待了一個多月,便準備返港了。想到就要重回學校,葉斐不免感慨:自己真的是gap了一年啊!不過這次終歸與上次不同,起碼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開學前爸爸Anthony陪她一起來,買了一套靠近港大的高級公寓,將她一應起居安置妥當,又雇了菲傭負責日常家務,直到9月底才走。 這棟3500呎的精裝大平層是4b3b的戶型,顯然是為了一家人都能住下。本來說是要獨立的,現在這樣,葉斐很不好意思,一開始堅持要付房租。堂哥Jason聞言嚇唬她,說是一家人如果分得這么清楚,他就要生氣了云云。葉斐想著也是,不說真按市場價付房租她也付不起,硬要計算,倒是矯情了。自己之前為了耀揚來香港,也說是要證明獨立,現在想來也有些沒趣。 再說了,誰不喜歡高質量的舒適生活呢? Jason深以為然。所以他真是非常不理解葉斐為什么要留在香港就算是鍛煉一下也該差不多了吧?她如果想讀書,那邊有斯坦福、伯克利,哪個不比港大強?不僅是葉斐,他的死黨車寶山,這半年也基本待在香港沒回來,說是他那個社團正有起勢,之后準備將重心放回香港。過去十年里,車寶山是去了又回來,回來了還要去,Jason雖然一直非常清楚他是何等義膽忠肝對他的大佬天養哥,但還是不禁腹誹,香港就這么個彈丸之地,值得么?他們簡直都是著了魔了! 是找魔了么?也許吧。第一節課結束后,葉斐走下一層樓,停在了一間教室門口這是她當年來港大讀暑期學校,上第一堂課的教室。當時的她并沒發現,耀揚從一開始就坐在她身后。 這間教室是一切的起點。 在門口駐足了半分鐘,葉斐轉身,加緊腳步向下一間教室趕去。這學期她有四門課,除了社會學的基礎課,她還選修了古代漢語,每天的日程都是滿滿當當的。甜品店已經出手,農場也沒時間常去了。每天上完課便去圖書館自習,一般到午夜才會回家。周末也不怎么休息,只有周五晚上跟莊亞琳學拳,上完課再吃宵夜,算是放松半天。 葉斐回到雅典居,按了電梯的23層按鈕。忍不住又瞧了一眼18層的按鍵她每次都會如此。雅典居18A,是耀揚曾經的居所。 她在與爸爸Anthony看房子的時候,說喜歡雅典居,卻沒有將底里緣故告訴他。這棟豪華公寓樓與兩年前相比并沒什么變化,葉斐知道,變的是她自己。她更有主見也更加圓滑,湊得了熱鬧也耐得住寂寞。她不后悔來香港,就像她不懷疑耀揚邀自己來港時的誠意一樣。經歷了此前太子鬧得那一通誤會之后,葉斐才體會到,耀揚曾經給予自己的,是多么勇往直前的愛情。 又是一周,葉斐道別了莊亞琳,返回公寓。門前下了車,打卡開門,進到電梯間。 一切如常。 三架電梯中間的那個,從B2升上來。叮的一聲,側開的電梯門,像膠片一樣滑開。 只見電梯內一個男子倚壁站著。簡單的絲質襯衫襯著寬闊的肩膀,挺拔的身形佇立著颯拓的氣質,一縷挑染成金色的發絲飄逸地垂墜在英俊面龐前葉斐呆呆地看向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男子,記憶中的形象交疊重放。 兩年前走下飛機的自己,不就應該見到這個樣子的耀揚嗎? 電梯門此時又要關上了。耀揚一把扒住門邊,一步跨了出來。 四目相對,如夢如幻,如電如露。 仿佛是震驚也仿佛是不知所措,兩人就這樣呆呆佇立了不知多久,到底還是耀揚率先整理了心神,甚至刻意裝作普通故友巧遇時寒暄的驚喜語氣,道:天啊,這真是意外的驚喜!Faye你怎么會在這里? 葉斐發不出聲來。她只能看著他、看著他,貓樣的大眼睛輕緩地一張一闔,撲漱漱的眼淚便落了下來。 那一瞬,耀揚是驚住了的。原本臉上頗有些刻意的笑容也立時僵住,或者說是仿佛風化的巖石般碎落了耀揚那自認鋼鐵般的心腸。想抱住她或是給她拭去眼淚的手舉在半空中進退失據,此時卻聽葉斐抽吶的聲音細細地傳過來。 我我在這里等你啊 某種防線驟然轟塌。 耀揚著草大陸后就再未聯系過葉斐。 當然,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是因為情況險惡,已然成了通緝犯的耀揚自身難保,根本不能再冒險去聯系她。但耀揚以前在大陸保存了不少勢力,雖是在香港大敗元氣大傷,但到底不是退無所守,本非池中之物又臥薪嘗膽,不到一年,耀揚已在上海重整河山。 可耀揚還是沒有聯系葉斐。 的確,若要再聯系她耀揚應該怎么開口呢?說我當時雖然與你約好,但卻驟然失勢,喪家之犬一樣逃離香港,太突然、太匆忙、太狼狽以至于連跟你說一聲都來不及? 耀揚那樣驕傲的人,這樣的話他便是死了也說不出口。 撫上那斑駁著眼淚的俏麗臉頰,她的淚水如巖漿一般,里面的委屈、喜悅、驚訝與迷茫,所有難以言表的情緒,讓向來自信于自己對感情控制力的耀揚,此時只覺得體無完膚。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葉斐第二天醒來時,耀揚并不在身邊,她下了床,赤著腳走出臥房。這居室里,一切陳設全都沒變,葉斐恍如隔世,仿佛步入了過去,過去的一年多時間倒像是一個很長的夢。 目光越過餐廳,正見開放式廚房里耀揚在做早餐。 Faye起來了?應該是感覺到有目光注視自己,耀揚略微回頭,帶著笑意的聲音道,我在做巧克力pancake,記得以前你最喜歡吃嘅。 謝謝葉斐的聲音卻有些不自然。 昨晚自己是不是有點草率了?雖然某種感情,濃烈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任何語言都是如此蒼白,惟有彼此才是洶涌情緒的解藥。可一夕情熱之后,她卻迷惘得很。畢竟,她與耀揚已經快兩年未見了。驟然重逢,什么都沒說清楚就先總覺得不太好。 葉斐心里尬尷,這一餐吃得自然也是尷尬。耀揚感覺到葉斐的疏離客氣,此時也擰緊了眉頭:Faye你系唔系怪我?怪我冇同你講一句就咁消失了。 葉斐搖頭,目光微垂,一時沒說話。兩人又是沉默,沒片刻,卻聽葉斐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急急開口:哎呀,耀揚你唔系俾警方通緝了么?你咁樣返咗,會唔會有事呀? 冇事。呢d碎料,我都已經搞定咗。耀揚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只要你唔生氣、唔怪我就好。 我唔怪你。葉斐嘆息一聲,望向耀揚他敞開前襟的胸膛上,竟有一處顏色還頗為鮮艷的槍傷。葉斐不禁想起自己的父親Anthony Fale早年間也受過一次槍擊。那時她才10歲,Anthony竟一直瞞著自己,直到上大學前一次游泳,她才發現了父親身上的傷疤。此時看著耀揚身上的槍傷,葉斐不禁眼眶濕潤, 我是心疼你。過去一年,耀揚你一定受了唔少苦吧? 那雙蒙了水霧的貓眼,仿佛永夜中引航的星辰。耀揚撫摸她的臉,只覺柔情如沼,難以自拔,傾身去吻她,卻沒想到,被她避開了 耀揚,我我約咗同學,中午食飯仲要討論小組作業。我先走了 耀揚愣了一下,卻見葉斐如是匆匆言罷,幾乎是落荒而逃。 作者bb: 推歌陳粒的(雖然這好像是一首追星歌),節選一段歌詞: 日光鼎盛 如你身載風流光影 狂熱與孤寂重疊回憶 在無處落腳的人海里 你的停靠成為島嶼 成為陸地 成為具體 愛你鋒利的傷痕 愛你成熟的天真 多謝你如此精彩耀眼 做我平淡歲月里星辰 即使都是片刻 也留戀片刻的永恒 但愿這漫長渺小人生 不負你每個光輝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