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當時只道是尋常
二十八、當時只道是尋常
飯罷,下午各自活動。到了快傍晚,大東一行人要返程回去。聽得葉斐也住在老尖,便順路捎上了她。 開來的是輛三排坐的SUV,文蕙拉著葉斐坐去后排,車還沒開動就吱吱喳喳地問開了:我聽他哋講,你系耀揚條女啊!他送你咁大個農場呀? 其實也唔算吧。 葉斐笑笑,耀揚當時想做一家物流公司,是為咗避稅暫且寫在我名下。 寫你嘅名,仲唔系送俾你呀!文蕙嘖嘖道,看來耀揚真是很鐘意你呀!你兩個怎么相識噶? 說來話長。葉斐抿了個笑,思量了下又開口,其實我仲想請問你們你哋有他嘅消息嗎? 我哋?聽她這么問,文蕙很詫異,我哋點知呀! 你哋唔系類似同事嗎? 哈!文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混血妹不是耀揚條女嗎?怎么好像對江湖中事完全沒有概念,同事可唔敢當。論輩分,這里也只有東哥算得上系他同事了。再說,雖然都是東英嘅人,但我哋同耀揚哥其實唔系很熟。點呀,他一直冇聯系你么? 葉斐搖搖頭,無言以對,情緒也黯然下來。 文蕙見此,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他們怎么相識了,只天南海北地扯了許多別的,及入了旺角,便問:你住邊度呀?等下送你返家呀! 喔,唔使麻煩了。葉斐客氣道,你哋回缽蘭街么?我同你哋一起下車就好。我等下仲需要去店里一下。 店里?你還開店呢? 葉斐笑著點點頭:我在金巴利道開咗一家冰淇淋店。有空來玩呀! 到底還是將葉斐送到La vita è bel。大東瞧著葉斐道別后進門,不覺思緒起伏。適才他陪父親坐在中間一排,文蕙與葉斐一路的對話他都聽得清楚,對耀揚的這個女朋友不自覺地升起許多好奇。 奔雷虎的薄情,江湖上人盡皆知。大東久在歡場更是曉得,送包送鉆都沒什么了不得,竟然放心把地業寫在她名下,可見信任愛重,不比尋常。但她對江湖事似乎一竅不通,且是言談舉止、氣質教養無一不顯示著她不是小戶人家的女兒,如何竟與耀揚攪在一起了?她的父母家人都不管管她嗎?大東記得李一原暗示過,耀揚要在這農場建什么物流倉很可能是為了他迷幻郵票的生意。如此一來,耀揚將農場過到葉斐名下,后者豈不也要承擔很大風險?怎么她似乎全然無知無識?聽她話里行間是獨居在港,又開甜品店又去農場做社會調查,實在讓人摸不清虛實。 連大東都好奇,世英、文蕙他們更不在話下了。 尤其是文蕙。她為人十分熱情,其實也就是非常八卦,又同為女子,交往方便。當天晚上便又隨便找了個借口,轉到葉斐的甜品店去。葉斐既知文蕙他們與耀揚是一個社團,也就無需如面對莊亞琳時多少隱瞞。她對大東他們幾個印象不錯,便未設防,自己與耀揚如何相識、如何來港,撿重點的都說與文蕙。后者聽得原委,大為感慨,又見葉斐對自己如此坦誠,當即便交了她這個朋友 花朵(1)賊婆的文蕙,年紀雖比葉斐還小一歲,但從小就出來行,投靠大東之前基本靠坑蒙拐騙為生,江湖經驗豐富,什么世情百態、牛鬼蛇神都算見過。不過她性情樂天,這幾年跟世英在一起后,生活漸漸穩定下來。大東對手底下人一向照顧,尤其周圍近身的小圈子,大家相處很是融洽,不需文蕙多考慮什么。文蕙頭腦不錯,只是人很憊懶,馬房里帶女的工作她做的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反正出了差錯有世英替她頂著,大東至多也就呵斥她幾句。文蕙自恃臉皮厚,罵便罵唄!一抹臉照樣去麻雀館玩到天光。大東拿她很是頭疼,只是大家風里雨里這幾年,到底知她義氣,是信得過的自己人,便將她派去夜場那邊打雜,幫忙采購什么的。 大東雖被稱為金牌馬夫,但這幾年勢力漸大,金碧輝煌的大型夜總會也很有幾家,加上中小型的酒吧、舞廳,日常供應的除了酒水自然也有點心。文蕙得知葉斐店里生意不好,又在自己職權范圍內,便想幫襯幫襯。試著報給大東,后者倒有點猶豫他自認早就過了因為一個姑娘可愛就幫她的年紀,何況對方還是雷耀揚的女人。只是話說回來,她既是耀揚的女人,便算半個東英的人,自己照拂一下似乎也無可無不可,便由得文蕙了。 葉斐沒想到天上真有餡餅掉下來。有了日常供應的單子,還是數額不小的單子,甜品店的狀況一下子就不一樣了。文蕙如此關照,她是感恩戴德。如此交情益篤,不在話下。 時至月底,大東旗下一家pub新開業,葉斐被文蕙邀去湊熱鬧。后者今晚興致高,拉著她大跳熱舞。幾輪舞畢,兩個姑娘淋漓盡興,便去吧臺那邊點了飲料,稍作休息。 可能是因為中學一直在封閉的寄宿學校被規訓得狠了,葉斐曾經對夜生活很是著迷。上大學前的那個暑假她就躍躍欲試。那時Louis不知從哪弄來三張假ID給葉斐與Caroline,可惜還未成行,就被mama葉宜莊逮個正著。批評教育一番自是免不了的,只是如何處理類似事件的隱患,她的爸爸Anthony Fale則另有成算。 向來秉持堵不如疏教育理念的Don Fale,之后干脆把三只小的送去拉斯維加斯,讓他們徹底體驗一下什么叫作極致的夜生活。畢竟,如果說紐約的夜晚是五光十色,拉斯維加斯就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了。雖然這五岳歸來不看山的計劃,終歸因為葉斐對車寶山情愫萌動,而在效果上打了折扣,但也可以說是相當成功此后葉斐對蒲吧蹦迪之類的確再無什么執念了。 靚女,一個人呀? 葉斐聞言轉頭,見是三個新新人類打扮的小青年。 我同朋友一起噶。她去衛生間了。以前在學校附近的酒吧除了與Louis一起去Gay Bar每每被搭訕也是必然,對方未見得都有惡意,是以葉斐禮貌作答。 看見啦!剛才同你一起跳舞嘅另一個靚妹嘛。那三人見葉斐態度不錯,膽子便壯了,嬉皮笑臉地往她身邊湊,點解只有你哋兩個女仔來玩,唔會系失戀了吧? 距離過近讓葉斐頗感不適,正準備讓那三人退后些,便聽文蕙的聲音:做乜圍著我姊妹?文蕙不客氣地將那三人的包圍圈扒開,都離遠點,想悶死人么? 哎呦,唔使咁兇嘛!其中一人瞇著眼笑道,我哋只系想請兩位靚女喝杯酒嘛。 酒我哋自己有。文蕙瞧那三人色迷迷的樣子就煩得慌,識趣點,唔受媾,唔得呀? 那三人見文蕙一身江湖氣,互相看了看,好像是使了什么眼色,倒是退開了。 他們沒怎么你吧? 冇,點會呢?葉斐笑著攪了攪手里剩下的自由古巴,一飲而盡,對酒保道,唔該再來一杯。 睇唔出,你咁飲得呀! 葉斐趕忙擺擺手:我系有點渴。點解唔見東哥他哋? 他哋在逐個包房social呢!點呀,你想撤了呀? 系呀,時間唔早了。等下同東哥打下招呼,我就先走了。 哎呀,這才幾點呀!你走了都冇人陪我玩了。文蕙抓著她的肩膀晃來晃去,你唔許咁樣冇義氣啊! 好了好了,文蕙姐!你晃得我都頭暈了。葉斐趕忙求饒,卻不知怎的,文蕙停手不再晃她,她卻還是暈得很,且是胸口緊繃地發疼,心跳一突一突的。 哇,Faye你做乜哭呀?!只聽文蕙叫了出來。 啊?葉斐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伸手一抹臉頰,竟濕漉漉一片。 剛才被文蕙趕走的三個小青年,此時滿臉猥瑣地又圍了過來,只是他們見葉斐此時靠著吧臺淚流滿面的樣子,似乎也很詫異。 文蕙是蒲慣了的,略一掃視這情形就明白過來,隨即厲聲道:你哋剛才系唔系往我姐妹杯里下藥了? 那三人哪能承認呢!當即跟文蕙嗆了起來:你哪只眼睛看見了?八婆! 你tmd罵誰系八婆?文蕙邊說著邊抄過吧臺上一杯酒潑到那人臉上,咁臭口,洗干凈你嘅狗嘴先! 那三人自是大怒,正要動手,被旁邊注意到異樣的看場小弟攔住了。 敢同我哋文蕙姐動手,找死啊!看場的小弟與那三人推搡起來。 統統住手!一聲呵斥,原本已占了上風的看場眾人立刻停了手,將那三人拎起來控住了。 只見大東帶著一眾人過來,劍眉緊皺,一臉不悅:搞乜嘢? 他們落藥Faye啊!文蕙拽著葉斐上前,又罵我,仲要打我喔! 大東見葉斐此時按著胸口說不出話卻滿臉是淚,心頭一抽,默了下,還是先問旁邊的酒保:你看見了么? 那酒保一看大東親自來問,自然知無不言。原是那三人是配合好的,一面與葉斐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一面暗中下藥,實是尋常的下作伎倆。下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是類似迷幻郵票的興奮劑,蒲吧蹦迪時常用來助興。而這種夜店里,若是服食了興奮劑而瘋瘋癲癲、手舞足蹈的人,陌生人想要帶走,往往也不會遇到什么反抗。看場的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里面的門道,大東自然清楚。可惜這三人不好彩,竟因此跟文蕙鬧了起來。 今天系我新鋪開張嘅好日子,你們就來搞寸party。雖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也得處理,大東淡淡瞥了那三人一眼,擺手示意看場的小弟把他們架走,帶到后面,執一劑(2)算了。 轉過頭來,只見文蕙攬著葉斐的肩膀安慰她:冇嘢了冇嘢了。Faye你唔使驚,呢班衰人東哥已經處理咗。 我唔系怕葉斐半捂著臉,抽抽噎噎地道,我唔能沾呢d嘢食咗就會忍不住哭我、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啊?文蕙聞言驚詫,你仲有呢種特異功能呀? 上次在拉斯維加斯,她與Louis、Caroline關起門來試了點迷幻-蘑菇。人家兩個high地好似騰云駕霧,偏她哭了整整三個小時,以致來查探的車寶山差點抱著她去醫院。 實在唔好意思對唔住!東哥我給你添麻煩了 大東擺擺手,眉頭卻團成了一個結:平常人吃了興奮劑自然是興奮啊!偏她哭成這個樣子。一邊哭還一邊向他們不住道歉他本該覺得好笑的,此時卻只覺自己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不知不覺面露狠色,偏頭對咖喱道:你去后面看下。C,班撲街仔在我嘅場里玩嘢,唔俾他們點顏色,當我大東流(3)啊! 系,東哥。咖喱邊走邊撓撓頭,倒有些不解,這種事,哪家夜場里沒有?怎么就下三濫了?不過他本就是年輕氣盛好打的年紀,此時有動手揍人的機會很是雀躍,也就懶得多計較了。 ====== (1)花朵:江湖綽號 (2)執一劑:打一頓 (3)流:弱、差、假,類似水貨中水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