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你看,天晴了
37:你看,天晴了
期中考試后的選座,趙栢川提前問過阮初綿,他幻想著她興許會說出另一個答案,那樣他還有機會。很可惜,她的原話是:選周子洛旁邊,應該還是這個位置吧?。 他哪里好了?趙栢川嫉妒得發狂,沖動之下表露心跡,也帶著對那個男生深深的怨念,你到底喜歡他什么??? 猛然被質問的阮初綿愣了一下,脾氣好?具體說不上來,就覺得和他待在一起挺舒服的,不過他長得是真帥。 如果不帥,她壓根不會看他一眼,哪里會有之后的深入了解。 趙栢川震驚地看著她,你就這么膚淺? 阮初綿一臉莫名,是啊,我就這么膚淺。 人追求美的事物是天性,她不喜歡帥哥,難道去喜歡丑男? 她看見趙栢川眼里露出失望之色,蹭的一下站起,連小腿被桌椅絆了一下也顧不得,快步走出教室。 他怎么了? 接水回來的周子洛疑惑問。 阮初綿無奈聳肩,不知道,我說你長得帥,他就這樣了。 她說他帥? 他眼角眉梢浮現笑意,那不管他了。 他們說起下午要開的家長會,也說下周一的足球比賽。 今年冬天格外冷,最近溫度低到阮初綿開始穿羽絨服,班級里五十人,病倒了十多個,包括一個下周參加足球比賽的男生。為了應對突發情況,體委找到周子洛和另外兩個男生,希望他們可以替補。他會踢足球,也僅僅是會一些,談不上精通。 周子洛說:大概率不會上場。 不上場好呀,下周會更冷,我可受不了你穿著短衣短褲在外面跑。 空氣靜默了片刻,然后她聽到那含笑的一聲:嗯。 下午家長會,照常是阮mama過來。 有進步頗大的阮初城在上面頂著,阮mama沒有對阮初綿過多斥責,但明里暗里流露出的不滿仍讓她心口發堵。 突然小拇指被人勾了一下,路過她身旁的男生面色淡淡,左手插回兜里。 就在幾個月之前,他們也在這里擦肩而過,那時她為母親的話垂頭喪氣,將看過來的他當作假想敵。而現在,她捻了捻小拇指,嘴唇抿起一絲笑。 都說早戀會影響成績,她偏要證明這是因人而異,她會越來越好,總有一天能夠堂堂正正地超過他。 阮mama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皺了皺眉,他就是你班的第一? 周子洛和周mama步子快,已經到了下層臺階。 阮初綿嗯了一聲。 阮mama說:小伙子長得挺周正。 何止周正,是帥慘了呀。 阮初綿抬手,掩去不斷上揚的唇角。 下面兩人討論的話題相差無幾。 周mama調侃道:我說兒子,你還沒把人追到手呢? 他mama致力于成為他的朋友,多次試圖和他交流心事,他曾經聽到周mama憂心忡忡地和他爸爸說:為什么咱兒子從沒主動和我說過學校發生的事,他是不是不想告訴我? 周子洛一直瞞著他和阮初綿的那些事,只透露過他對人家有好感,他不確定是否要將這種事告訴mama,這次仍然選擇說謊:她只喜歡學習。 那你多幫幫人家。 嗯。 未來不知何時姑娘會松口和好,如果她愿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不再辜負她分毫。 星期一,天氣預報陰轉小雨。 最近班里的感冒愈發嚴重,阮初綿前后都是大病號,每當他們打噴嚏,她就覺得有看不見的病毒鉆進她身體。 體委的憂慮是對的,周子洛果真需要上場,阮初綿連嘆幾聲,抱著他的外套去cao場找他。 外頭寒風瑟瑟,阮初綿站在原地直蹦跶,凍得臉蛋微紅。 她看不懂任何球類運動,只覺得能進球就是厲害的。班級里有懂球的女生在旁邊小聲講解,大多在夸阮初城,偶爾談起周子洛,說他至少不拖后腿。 上半場二比一暫時領先,下半場下起了小雨,陸嬌想去國旗臺那兒躲雨,阮初綿想了想,還是戴上羽絨服的帽子,在原地看著。 她數過,她弟弟摔倒兩次,周子洛摔了一次,回回揪住她的心。 比賽結束,他們二比三惜敗對方班級。有同學忿忿不平,說裁判和對方班級關系好,吹黑哨。 一眾男生怏怏不樂下場,阮初綿給周子洛送完衣服,又去看望阮初城,阮初城臉色難看,和她吐槽那個裁判有多么惡心。 她配合著點頭,等到阮初城和幾個男生勾肩搭背回去,轉頭發現周子洛在落后她幾步的地方跟著,他獨自行走在雨幕中,說不出的孤寂。 安慰人是個技術活,阮初綿走到他身旁,將醞釀許久的話道出:你已經很棒了,別難過之后還有機會的。 這說的都是些什么啊 她默默吐槽自己,話鋒一轉:我們快點走吧,你別感冒了。 這才是她想說的。 雨聲吹散了他的回應,落后于所有人,他濕漉漉的手指偷偷勾住她的,阮初綿微微一怔,反手抓緊了他。 今晚的自習課,班級內咳嗽聲急劇增加。 臨近九點半,阮初綿想向周子洛借一張便簽,豈料轉頭發現這人單手撐著額頭,眼皮已然闔上。 耳朵、雙頰泛著不自然的紅。 她一驚,手背覆到他額頭上。 好燙。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他打了個激靈,黑眸隔著手臂同她相視,不如以往有光彩,疲憊卷席了他整個人。 放學的鈴聲響起,阮初綿得以開口說話:你發燒了。 說了句廢話。 嗯,回去吃點藥就好了。他的聲音染上濃重鼻音,嗓子也是啞的。 我晚上去看看你吧? 不用,你弟弟可能也不太好,他離場的時候說他頭疼。 好吧。 阮初城的狀態果然很糟糕,他耳朵紅透了,說嗓子疼。阮初綿知道他發燒的前兆就是嗓子疼。她恨不得這兩個人沒有參加過這個比賽,好端端的人成了這副模樣。 三個人一起出了校門,阮初綿夾在兩個病號中間,周子洛堅持不用她送,分別前叮囑她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阮初綿三步一回頭,跟著阮初城上樓了。 阮初城體溫三十七度三,阮初綿給他找好退燒藥,還想拿酒精幫他擦身體,結果阮初城見鬼一樣躲開,驚恐萬分,姐,你別這樣,我害怕。 阮初綿氣鼓鼓地瞪著他,按住他的手,用沾有酒精的棉花狠狠蹭了兩下,對你好你還不樂意?你以為我想管你嗎? 阮初城手心被她蹭紅,裝模作樣哀嚎,你快去看看周子洛吧,他比我嚴重多了。 他讓我回來看你。 阮初城連連擺手,揮出一片酒精味,哎呀我沒事,他更需要你,快去吧。記得帶鑰匙,我一會要睡覺,就不給你開門了。 阮初綿其實很想去找周子洛,再三詢問阮初城一個人真的可以嗎,放心地出了門。 周子洛家門口的感應燈壞了,黑暗里僅有門鈴聲與她作伴,她耐心等了一會,拿出鑰匙開門。周子洛給過她鑰匙。 客廳的燈大亮,室內一片寂靜。她嘗試叫他的名字,無人回應。臥室虛掩著門,被子里鼓囊一團,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后腦。 她的心跳到嗓子眼,你還好嗎? 周子洛哼了兩聲,他感到額頭上有一瞬的冰涼,然后是女生埋怨的聲:燒得這么嚴重,你還敢蓋被? 他慢慢睜開眼,眼神迷蒙,不見半分清醒,比晚自習時要更嚴重幾分,是你啊。 什么是我???你很不希望是我嗎?阮初綿告訴自己不要和病號計較,你吃藥了嗎? 嗯。他無力地起身,靠著女孩豎在他身后的枕頭,抬手將她摟過來,她身上涼,他像抱了一個冰塊,于是下意識抱得更緊,我爸媽一會過來,可能要去醫院。 你能來,我很高興。 這是藏在心里的話。 阮初綿坐在床邊,手指穿過他的黑發,燒到這種程度,他沒有出一丁點汗水。的確比阮初城嚴重,嚴重到讓她揪心。 你父母要來啊,那我先走了。 不要。他有點慌,力氣大到阮初綿無法掙脫,他緩緩滑下來,鼻尖下巴親昵地蹭著她小腹。熾熱的呼吸穿透毛衣,順著那一點蔓到四肢百骸,他幾乎將她融化,無論處于高溫的身體,還是他說出的話。 我很喜歡你。 我知道。 她柔和了聲音,如果他此刻抬頭,會發現她的眼里滿是愛意。 他又說:寶寶,對不起。 他曾經做出承諾,又主動拋下她,所以他甘愿承受她給予的一切。更不要提,姑娘總是給他機會,一次又一次。 你和我分手的時候,我真的好生氣,我那么喜歡你,結果你因為一點事就分手,我當時還想過轉學,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 那時候不懂事。 她樂開了花,你現在懂事啦? 嗯。 許是燒迷糊了,往日里不會說的話此刻傾訴而出。 他說他起先傷心于排在她心里的地位,到后來不肯相信她對他的感情,情緒消極時放大所有悲觀想法,他認定她一言一行都帶有目的,忽略掉姑娘所有的真誠與好,最后妄圖用她對他的方式對待她。 他自嘲地扯扯嘴角,其實是在報復我自己。 你如果早點和我說這些話,我們就不會分手了。 她以為他分手的原因僅僅是他覺得雙方付出的感情不對等,可是她也是第一次戀愛呀,為什么不肯等等她,而是直接分手呢。卻不知道他經歷了如此豐富的心理歷程。 以后都告訴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到了說一句話都消耗力氣的地步。 放在床頭的手機振動,他mama發來短信說她到樓下了。到了必須離開的時候,阮初綿抹了抹眼睛,嗓音帶著輕微鼻音,我要走了。 嗯 她有許多話想說,最后蹲在床頭,用眼皮貼了貼他的額頭,輕嘆:一定要去醫院啊。 嗯。 她親吻他的唇角,低聲說:我也很喜歡你,你不要再懷疑,我是真的喜歡。還有前段時間那樣對你,我很抱歉。 對不起。 有水滴落在他的臉頰。 哭了嗎? 他摸著臉上濕潤,有一絲不真實感。 她也會因為他哭啊 大腦昏昏沉沉,剝奪最后一絲清明,視線里姑娘的背影漸行漸遠,再一晃神,是父母焦急的面容。他猛地起身,周mama哎呀一聲,催促他快點換衣服,要帶他去醫院。 是夢嗎? 太難受了,他已經分不清虛實。 電梯里的阮初綿長舒一口氣。 她說完對不起,周子洛就睡過去了,結果她剛出門就和他爸媽撞個正著,她無比感謝那個壞掉的感應燈,他爸媽大概以為關門聲是從隔壁發出來的,加上她戴了羽絨服的帽子,他們不曾注意到她。 家里的那個病號在睡夢里美滋滋地翹著嘴角,裹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她又給他測了體溫,已經退燒了。 這都不醒,豬托生的嗎? 她笑罵著關了阮初城房里的燈。 這一晚阮初綿的夢里全部是他,凌晨四點驚醒,抱著被子傻笑,她明天就要和他和好,在他清醒的時候告訴他,她究竟有多么喜歡他。 想象太美好,以至于次日老師讓她幫周子洛簽個午休不回寢假條時,她有點懵。 課間,她沮喪地趴在桌上,趙栢川已經遠離她的座位,她現在前面是陸嬌。 陸嬌請求她幫忙講一道數學題,看見她這幅樣子,嘖嘖道:哎呀,某個人沒來上學,你不高興啦? 我才沒有。 她隨便從夾子里抽了張白紙,拿出來才發現是那張空白的答題卡,是以前周子洛連帶著香水送她的那個。 她翻到正面,還是那幾個熟悉的字母:BHeH。 咦?陸嬌伸長了脖子看,硼氦氫? 又不好意思地笑兩聲,最近學化學學糊涂了,看什么都像化學。 阮初綿若無其事地收回答題卡,換了張A4紙,用這個吧,這個大。 嗯。 忍著激動講完題,阮初綿抽出答題卡,將幾個字母看了又看,笑瞇瞇印上去一個香吻。 硼氦氫,在元素周期表的位置分別是第五位、第二位和第一位。 521。 怎么這么幼稚啊。 可她就喜歡幼稚鬼。 啊,她等不到下周一了,她明天就要去找他。 阮初綿心情不好有一個習慣是坐公交車,從起始站坐到終點站,她喜歡看沿路的風景,享受在喧囂中得到一處安寧。這一次她從起始站上車卻是為了去他家。 她知道他所在的小區名字,想給他一個驚喜,于是憑著對他的了解去碰碰運氣,他周六上午十一點下課,下午兩點上課,這中間他會回家休息。 其實關于他的事情,她記得許多。 公交車晃晃悠悠,行駛在寬敞的馬路,她在第七站給一個老奶奶讓座,老奶奶和善慈祥,從兜里掏出一個小本子送給她,丫頭,我和你有緣,這個送給你。 阮初綿低頭一看,只有想跑的沖動。 本子封皮印著:法輪功。 她暗道為什么總是能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也不敢惹怒這老太太,搪塞了幾句,在下一站飛快下車。 距離周子洛家還有一站,她決定走過去。 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她沿路問了幾個人,終于看見下一站的公交站牌,越是往這邊走,天空越是陰沉。 她望著他家小區門口過往行人,覺得自己很傻,應該提前告訴他呀,這樣茫茫人海去哪里找他呀? 可上天總在這方面眷顧她,一如她以前去他的出租屋外面等他那樣,她兀自惆悵了三分鐘,驀然回首,那人拿著傘大步流星走來。 他母親拎著菜往反方向走,走到拐角轉頭看了她一眼,很快這個視線被他擋住,周子洛看著她空空如也的手,把自己的傘塞給她,要下雨了,這傘你先拿著用吧。 你不問問我為什么來嗎? 周子洛當然想問,老實說他沒有想好要如何面對她,他退燒后詢問父母,那一晚有沒有別人來過,兩人一口咬定沒有,他mama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燒壞了腦袋。 他問:你為什么來? 阮初綿哼了一聲,我在車上遇到了個法輪功,非要給我傳教,沒辦法,我只好提前下車。 原來不是因為他。 果然只是一場夢嗎? 他說:我送你回家吧,一會要下雨了。 阮初綿氣呼呼道:你不是把傘給我了嗎?不用你送。 她今天好像吃了火藥? 周子洛仔細琢磨她這個語氣,試探性說:我怕我回去的路上下雨,還是送你回去吧。 公交車滋啦一聲停在旁邊,阮初綿盯了他幾秒,拽著他上車,投了兩個硬幣。 車上沒位置,他們站在窗邊,不甚干凈的玻璃映出他們的影子,她看著,忽然笑出聲,一只手擠進他五指間,牢牢握住,其實我是在上一站下車的。 她是為了他才會出現在這里。 嗯他側頭,嘴唇不小心擦過她發頂,激得女孩子縮了縮脖子,我發燒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來過? 她心跳如雷,是呀。 是呀是呀,所以我們和好吧。 他們十指交握,依偎在顛簸的公交車中,玻璃里的姑娘笑眼彎彎,他趁著無人注意這邊,執起她的手,輕吻貼在指關節。 兩人偷偷紅了臉。 車到站時,天空烏云飄散,燦爛的陽光灑滿大地,姑娘踮腳親吻他的臉頰,笑吟吟說:周子洛,你看,天晴了。 他第一次覺得刺目的太陽這樣溫暖,瞳孔里倒映她的模樣,從今往后也只會有她。 他笑得溫柔,是啊,天晴了。 【正文完】 第一次寫5300字的章,最后一次求豬豬,還會有一篇番外,大概率明后天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