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然而應黛絲去畫室的時間還是推遲了，去過林家第二天清晨，應黛絲是被電話喊醒的。

    看到來電，她先懵了一陣，慢悠悠接過，隨機跑著去攔下了臨要出門的應鶴殊。

    哥哥，哥哥她一溜煙跑下樓，剛睡醒骨頭都是軟的，在滑倒之際被應鶴殊直接半攬進懷里，應黛絲暗自唾棄這瑪麗蘇的撞懷方式。

    應鶴殊還在為昨天應黛絲去林家時的態度高興，這會和顏悅色同應黛絲開玩笑，舍不得，特意起來送我？

    不是，你說話不要變油膩。應黛絲抬起頭，一臉嚴肅，露西出車禍了，現在在醫院。

    等到應黛絲坐上應鶴殊改變路線的車，才明白過來為什么露西聯系自己而非應鶴殊。

    你倆分那么快？也不告訴我一聲。應黛絲想想就尷尬，露西挺對她脾氣，中間又連著應鶴殊，她們連聯系方式都快交換完了，誰知道沒等應黛絲自己主動，他們已經分了。

    告訴你干嘛？應鶴殊坐在旁邊又恢復那副冷淡模樣，瞥她一眼督促，坐車別看手機。

    我擔心嘛。應黛絲倚著這個人形靠背發消息，絲毫不在乎把應鶴殊西裝躺皺，都是人精，用不著問應鶴殊，她已經想明白一切，估計是露西想復合，正好今天遇見機會，又擔心應鶴殊不見她，才找到自己，先試探一下態度。

    應黛絲暗自嘖嘖，想不明白男人哪里好，都出車禍了第一時間想的還是找機會復合。她始終保持著，男人千千萬，不行咱就換的態度，年幼的時候她也懷疑過自己的戀愛觀是否有問題，不然怎么能像乙游盛行時她氪金一樣，這個男人也想要，那個男人也想要？

    后來應黛絲就想開了，牌坊砸死人，劈腿渣男那么多不也活得好好的？怎么換個性別，自己先不放過自己了？想通后，應黛絲首先呸了自己一口，反正自己有錢有顏有資本，再說這種你情我愿的事，她又沒逼迫過男人，反而都是他們自己貼過來。

    到醫院找到露西時，露西一見到應黛絲剛忍住的眼淚又再次奪眶而出，哭得一雙眼睛紅通通，惹得應黛絲心軟到不行，她最見不得女生哭，當即走過去摟住露西，溫言細語問發生什么事了。

    連應黛絲都忍不住憐愛此刻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露西，應鶴殊卻只是在門口杵著，仿佛處在不同時空。

    躲在應黛絲懷中悄悄偷看的露西，見到郎心似鐵的應鶴殊，更加傷心啜泣起來，應黛絲恨鐵不成鋼回頭瞪應鶴殊，眼神示意他好歹說點什么。

    應鶴殊也無語，為什么應黛絲見個人都能溫柔得能掐出水，偏偏天天折磨自己的手段層出不窮，他只好走過來，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問她，你怎么了？

    于是應黛絲這才得以了解事情全貌，露西雖然是白富美，可她沒有一點富家子女的嬌縱，這次車禍也是另一方的全責。

    露西說到這里時，應黛絲心里暗暗驚奇，竟然第一次讓她碰上不是這邊惹事的，心里這樣想，面上就更加同情此刻如同受驚小白兔一樣的露西，側坐在床邊為露西擦淚。

    現在開車撞到露西的司機肇事逃逸了，估計一會還會有警察過來詢問，應鶴殊還要回公司，應黛絲短暫思考了一下，決定舍棄自己那可有可無的行程，留下來陪露西。

    應鶴殊看著身旁姐妹情深的倆人，張了張嘴，最終轉身離去。

    等到應鶴殊離開，露西情緒也隨之平靜下來，可很快又涌現出淚珠，應黛絲真怕她把眼睛哭傷，柔聲安慰她，又哭什么呢，寶貝？

    你眼睛這么漂亮，哭腫了多影響啊。應黛絲最喜歡看美女，尤其是網站上剪刀手匯總的美女神仙落淚，每次刷視頻碰到她都要進去垂涎一番，如果美女不是為了男人落淚，她就更喜歡了。

    警察來的時候應黛絲剛好出去吃飯了，她勸慰完露西，才后知后覺想起來自己沒吃早飯，估計露西也沒來得及吃，應鶴殊也不提醒她。

    等到她嘴里叼著包子，懷里抱著新鮮出爐的面包和各類小籠包，打開門和兩位人民警察來了個面面相覷，其中面善那個沒忍住勾了勾嘴角，另一個目光與她稍觸即逝，仿佛湖面上一瞥浮光掠影，隨即沉入湖底。

    這是她和敖桀的第一次相遇。

    應黛絲渾然不覺狼狽，不以為意沖他們點點頭，銜著包子走進來放下。露西也被她懷中各占半壁江山的中西餐震驚，一時失語，喃喃著問她，黛絲，你買那么多干嘛？

    應黛絲兩口解決完嘴里的豆沙包，努力口齒清晰道：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都買了點。

    這只是原因之一，其實她買完包子就準備回來了，只不過路過面包店碰巧看到剛端出的面包，一時沒忍住。

    可這也

    沒事。應黛絲將東西一一打開，轉過頭露出一口小白牙笑道：警察同志幫我們解決點？

    露西心里涌現出一點微妙的情緒，她覺得應黛絲在有異性的場合和平時有著細微的不同，不是說應黛絲故意嬌嗲或者撒嬌，而是，她覺得自己被應黛絲隱隱約約護了起來，像一個年長于自己的jiejie，不露聲色替自己打點好應盡的一切。

    不用了。面善的那位警察先開口，同樣微笑著開口：等露西小姐說完我們就走。

    應黛絲也不勉強，點點頭隨手拿起一塊吐司，坐到對面邊吃邊聽。

    直到這時，應黛絲才得空打量這兩位警察，另一位似有所覺般微微轉過頭，目光同她觸碰在一起，應黛絲大大方方看回去，像他點點頭。

    這點細微動作在場的另外兩人都未察覺，應黛絲覺得有意思。

    這是她第一次接觸敖桀這種男人，給她的感覺像一只孤傲冷峻的黑豹，自動將人隔離十萬八千里，不似從小到大周圍人那般溫和親近。

    基于對方的敏銳直覺，應黛絲也不再去看，其實也用不著再細看，任何人只要看過敖桀這張臉便不會再忘記，他長得很像中歐混血，眼窩深邃眉骨凌厲，一張薄唇緊抿，比起警察更像是會出現在熒幕上。

    她忍不住感慨露西，真是應了那句話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露西剛與應鶴殊分手，便碰上兩個不同類型的帥哥，還都是警察，制服濾鏡一加，哪個不比冷冰冰的應鶴殊好。

    應黛絲在心里暗暗唾棄應鶴殊，把早上應鶴殊沒為自己準備早餐的氣都借機撒出來，然而不等她內心吐槽完，房間門又被再次敲響。

    應黛絲估計著是露西朋友，沖轉身的警察擺擺手，主動去開門，卻發現是意料之外的來客，她是決計想不到柳秘書如何與露西認識的。

    心里這樣想，應黛絲一邊側身讓柳晏進來一邊好奇，柳秘書，你來看望露西？

    我趕時間就不進去了。柳晏一如既往笑瞇瞇，提起手里的紙袋遞給應黛絲，是應總，想起來你沒吃早餐，讓我送來。

    這種事還讓你來？應黛絲接過袋子挖墻腳，柳秘書你干脆跳槽我這邊吧，我給你開一樣的工資，保證清閑。

    你說笑了。柳晏似乎心情不錯，不再公式化喊她應小姐，東西送到，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應黛絲不等他拒絕便關門出來，湊到柳晏身邊悄悄道：我給露西留個機會。

    留個什么機會柳晏不知道，鼻尖縈繞著身旁人的幽香，他看著應黛絲小女孩分享秘密般沖他眨眼，一時間腦海里只記得點頭答應。

    等到應黛絲慢悠悠拎著袋子回去，正好在走廊碰見離開的兩人，應黛絲未語先笑，沖面善那位打招呼，警察同志，回去呀？

    在人民公仆面前，她是半點嬌氣都不會露的，努力把尊敬表現到百分百，面善那位也同她笑，另一位仍是冷著臉，只沖她點頭，還是面善那位開口，是，等有結果再通知你們。

    辛苦警察同志了。應黛絲一口一個同志叫得親熱，只盼著他們趕緊走，自己也好早點去畫室。

    不辛苦，應該的。三人一邊說一邊走，都沒有停下，應黛絲同他們擦肩而過，還沒走幾步，又聽見腳步聲傳來，回頭一看，卻是另一位。

    應黛絲琢磨不透什么意思，只是疑惑著抬頭去看他，示意迷茫。

    敖桀抬手撓頭，一向沒有表情的臉上首次浮現局促，我叫敖桀，我能加一下你微信嗎？

    聲音清清涼涼帶著絲沙啞，如同盛夏陽光下打開的氣泡水，沁人心脾，與成熟的外表極其反差。

    不等應黛絲拒絕，他又匆忙補充，為了方便聯系，好通知結果。

    越過敖桀高高的肩膀，應黛絲瞟見面善那位站在不遠處笑著看他倆，頗有兄長架勢，神態慈祥地看著敖桀。

    應黛絲被他這應聘一般鄭重的態度逗笑，好心不戳破他，伸手遞過手機，應黛絲，黛是

    我知道。敖桀點頭說：我剛剛問露西小姐了。

    哦～應黛絲意味深長的盯著他感慨道：知道呀。

    敖桀弄巧成拙，還以為自己此刻才暴露，紅著耳朵慌張告別，那我先走了，拜拜。

    應黛絲支著手沖他虛空抓了兩下，笑得如同一只狩獵時發現意外收獲的狐貍，彎著眼看著一無所知的獵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