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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劍之傷

    

幻劍之傷



    緩緩轉醒在一間素雅的房裡,這感覺,有些熟悉。

    房門伊呀開了,一名女子端了傷藥進來。星寧夕定了定神一看,是衣若。

    「寧夕!」衣若見她醒了,又驚又喜,連忙朝外喊著堂主。

    星寧夕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乾淨素衣,散著長髮,仍劇疼著的胸口纏上了傷帶。幻陣裡的巖靖峰,還翻騰在腦海,讓她心底也隱隱做疼。

    看清了四周這間房,桌上如昔擱滿水盆傷藥和藥材,她是知道的,這是南城的映雪院。

    「妳覺得如何傷還疼麼?」衣若焦急地望著她,又拍了下額道:「自然是疼了,瞧我這都急壞了。」

    除了胸前的傷口痛著,還有些因失血而暈晃外,比起上回寒冰掌傷醒來,這回顯得無甚大礙,星寧夕勉強一笑,道:「若若,我還行。」

    門又急急扇開,洛青急跨了進來,兩三步走向床沿落坐。星寧夕見了要起身,洛青忙阻止了她。

    「不要動。」他一開口泛著沉沉痛楚,好像疼的人是他。「妳的傷口很難癒合,好不容易才稍止住了血,萬不能動。」

    她只得依言躺著,道:「三哥,我們進駐村了?」

    「進來了。」洛青心疼一笑:「封了星支長幻陣便潰散了,妳卻受了傷。別說了,先讓衣若幫妳換藥。」

    星寧夕輕輕點頭,衣若一應,拿過紗布剪子,洛青流連幾眼,便起身到門外等著。

    「阿青。」廊上,辰昕走來。

    他同洛青道駐村大抵打理完畢,只餘些瑣事,山藤還在收尾。夜闌虎賁六軍圍村扎營,長老、盟主、一名辰昕喚五妹的東疆蕭堂主,及其他支援的工程支,明日入村便能落腳。」

    洛青點頭,看了看辰昕遞上來安置眾人的駐村地圖,思量了量,道:「我等青林軍上來,與夜闌一同扎營好得多,寧夕現下傷勢,卻比較適合留村,村內大藥房適合貯藥,也須她幫忙。只五妹也住這附近?」

    「大哥想來也留心,要五妹入住比鄰他院落的飛瓊院,加上考量藥房,錯不開,但隔了條道。」

    洛青鎖著眉,點了點道:「讓衣若一起住這處,留心著吧。」

    這兩人口口聲聲的五妹,有何妨礙麼。又他們方入南城,便能殺回駐村。論起實刀實槍,這夜闌還挺有本事。星寧夕在房內聽著,看衣若忙前忙後,問道:「若若,這麼快便拿回駐村,你們可都好?」

    衣若手上拭著她還鮮血淋漓的傷口,神情有些不忍,隨口答道:「都好都好,最差就妳了。這裡上回被地門人剿了一翻,夜闌總長可不甘心,這回還有兩位堂主,自然將他們殺得乾乾淨淨。妳當心,我上藥了,有點兒疼啊。」

    衣若平時似是不拘小節,做起精細活兒來,卻也不差。她一邊替星寧夕上著藥霜,皺著眉道:「總長說他們先前並沒有遇過幻劍,這口子實在稀罕,又離心窩就那麼幾許,我們早先止血止了半天都收不住,虧得堂主想起妳使那咒術邪沉,便試了試辰長老從前提過的歛魔劍咒,還好有效,這才勉強收了口。」

    廊上又想起聲響,這回卻是夜闌的聲音。「堂主。我來看寧夕。」

    星寧夕才端起一杯茶潤口,聞聲忍不住一陣嗆咳,扯得傷口直疼。

    門外洛青沉聲一阻:「她在替藥,有什麼事同我說了。莫進去擾她。」

    「怎麼我來便是擾她?」夜闌不予理會,說著便要推門而入。衣若見狀忙拉過外衣遮了星寧夕身子。

    「做什麼。」洛青伸臂一把攔住他,話聲中多了幾許冷厲之威。

    見洛青動了怒,夜闌欲言又止,半晌,也只好妥協。「行,星寧夕畢竟幫了我大忙,本想來瞧瞧她。我聽羽竹道早先堂主在藥房神色頗差,憂她那傷收不了口。我拿師父親煉的傷藥來,對各式刀劍傷都很有效。」說著,他將一淡綠色的玉藥瓶遞給洛青。又自腰間取下青冽劍,和一朵以粗紙包覆的紅花。「早上場面混亂,我營下兵長取回了劍,還有這朵花。這花生得特別,不似這一帶的東西,或給寧夕看看,和森門有無關聯。」

    洛青收了劍,接過紅花細細查看。「龍爪花。」他熟稔不少植草,識得這花乃岱山北林一帶獨有的植株。

    房內,星寧夕聞言,再顧不得傷勢震驚得要起身。

    「寧夕妳別動啊!」衣若見了急急忙忙止住她。「當心傷口。」

    她輕推開衣若隨手整了整衣衫,便想下床。

    「哎哎呀妳做什麼。」衣若半扶半攔,著急萬分。外頭洛青聞聲忙進了房,夜闌與辰昕起腳便也跟了進來。

    「寧夕?」洛青幾步上前穩住她,詫異的眼神裡盡是關切。

    她怔怔不能答,只伸手取過洛青手中的紅花。山夆的身影宛若浮現在眼前,她驚愕的雙眼閃過一抹痛楚,又倏然充盈水澤:「是他,怪不得他說著我不曾聽過的話。」

    「什麼?」洛青聽得茫然。

    她抬起一雙淚眼,床前四人,巖靖峰的事卻無一人說得,她只又頹然輕搖了搖頭。

    「她想是受了些刺激。」夜闌只道兄弟們入了幻陣,出來都是這般消沉,心頭舊傷被掀了,少不了要低沉數日。

    過去。洛青見她惶惶不安又泫然欲泣,能讓她這般魂不守舍的,也只巖靖峰了。他知她定要消沉,狀況卻似乎比他想像的要再嚴重些。他心裡做疼,切切望著她安撫道:「寧夕,都過去了,別想了。」

    「三哥,那不是過去。」星寧夕混亂搖著頭,愈發激動地淚流不止,她只能不斷回憶幻陣裡撲朔迷離的山夆,和那些令她進退失據的話。「他身不由己是誰他說的是誰,誰發了他魔性?」

    魔性?洛青留心聽著,半是遲疑。

    「不行。」星寧夕慌張推開洛青,跌跌撞撞想下床。「不能讓他越陷越深,我要救他我得救他。」

    「寧夕!」洛青急握住她雙肩,迫於無奈地吼道:「妳醒醒。不管幻境裡是誰,說了什麼,星支長受擁主令要殺妳,寧夕,他要殺妳!」見她傷口又透出大片血痕,他伸手點住了她肩xue,輕讓她躺了下來。

    讓他吼得說不出話,星寧夕怔怔睜著眼,想起刺入她左胸的幻劍,又流下兩行淚來。

    「哎呀行了行了。」衣若見狀,上前替星寧夕拉了拉被,略帶責備地眼光掃過三人:「二位堂主,總長,你們行行好,先出去吧,別再刺激她了。」

    洛青沉沉一嘆,將星寧夕的話收進了心裡,又切切向衣若叮囑道:「xue先別解,莫再讓她動。總長的藥妳用上一些。我去備些湯藥,助她安神止疼。」又道:「我們駐扎外林,過來不過幾呎路,等會兒我派兩個機靈的小兄弟過來院外輪值,有事便差來叫我。」

    衣若揖道:「明白,便依堂主安排。」

    村道上,洛青鬱鬱悶悶,同辰昕走著。

    辰昕瞟了他一眼,嘆道:「你啊,光是磊落,光是守候,等到天荒地老麼?」

    「少向我說好說歹。」洛青一煩,秦瀟與辰昕總不認為星寧夕全然可信,如今這事要讓秦瀟知道了,定又要一翻計較。而辰昕那為了傾天意志的明示暗示,他也不會不明白,不想予以理會罷了。

    辰昕滿腔苦口婆心無處能勸,只能又大大一嘆,道:「阿青,我可先告訴你了,有個小報,天門文門主,如今藏身西海海濱,手邊約二至三十門人,他似乎已經察覺寧夕在我們盟裡,正探虛實找她。」

    天門主文恆。洛青一聽,眉又皺起:「她大師兄。」

    辰昕點了點頭。「天門與巖靖峰不共戴天,與我們自是一路,只是不知他作何打算。」

    這文恆,想來也萬分了解他師妹了,洛青心頭一凜,道:「繼續盯著他。」

    數日後,忽和領西一堂各工程支與秦瀟、東疆堂主蕭依先後抵村。各路兄弟們依辰昕與山藤打點入住住家、客棧與大小旅宿,南城各部會長則居於本地,發了會令便入村相商議事。虎賁青林九營兄弟則圍村扎營於林。

    駐村中啟用了大型簼火、填充了兵器房、司藥房,膳房亦進駐了炊事兵。早議堂,晚武場,洛青再忙,依然惦記著星寧夕那幻劍之傷。

    又過三日,傷口未見好轉,洛青試了幾種傷藥,都不見效。此趟跟著北上司藥的何列,亦十分有心的翻遍典籍,雖然他說得那些,洛青早就熟諳,也沒派上什麼用場,但不用洛青吩咐,星寧夕每日湯藥他都備得妥妥當當,說來比起羽竹還要殷勤熱心幾分,洛青覺得這何列果然很是上進。

    星寧夕不好離房,洛青免了她例常議事,藥務也由羽竹和何列掌著,每日入會堂前,他來看她;武場下來,再來看她。左思右想,到底不安心只差了兩個人來,反正映雪院大廳空著,索性搞了張書案,將每日待閱的會務書卷戰報都移了來,當起書房,直接守在裡頭。辰昕白了他幾眼,知他固執,也沒多說什麼,反正他樂見其成。

    「堂主。」倒是衣若見了大廳桌上堆著成堆卷子,無奈道:「您移這麼多東西來,是要收拾的東西不夠多麼?」

    「用不著收我東西。我自己會打點好。」

    洛青支著理由道:「大堂肅殺、營裡人多口雜,我就想在這,頭腦清醒。再說,我有很多東西問寧夕,她身子未好,村里營裡兩邊來去也是麻煩。」

    衣若啞然失笑,也只得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