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盜書
第四十章 盜書
柳書意纖白的手指緊緊捉著沈墨書的手腕,將他的袖子攥出了一團褶花,沈墨書一向不喜被人靠近,扯了扯衣袖,冷聲道:放手。 柳書意這才覺出了手里的不對。墨青緙絲的廣袖下面,是一只干枯如柴,冰冷僵硬的手。她忽然憶起沈墨書在刺殺案里受的傷,他對此事想必是極為在意的,從柳書意見到他時起,他就一直將左手掩在袖中,若非刻意去注意,極難被人察覺。 柳書意忙松了手,改為抓他的袖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情急之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墨書撣了撣袖上看不見的灰塵,截斷她的話,陳國已經滅亡,你我也已身死,如今再做這些有何意義。難道你還想幫扶二皇子,不,長樂公不成。 當年二皇子陳云沆打開宮門投降,被燕帝親封為了長樂公,其胞妹明華公主陳碧兒亦做了燕帝嬪妃,聽說二人如今日子過的甚好,全無一絲亡國奴的哀怨。 細究起來,明華公主當年與沈墨書也是有過一段風花雪月的傳聞的,只是沈墨書殘臂之后,那傳言便漸漸煙消云散了。 柳書意忽又想到,此次營救太子,是否也能讓沈墨書避開一劫?只是說也奇怪,她已經在另一方世界重生,為何沈墨書的魂魄卻仍被困于此地,也不知他是否能有機會再活一世。 現下時間緊迫,柳書意也無暇細想,只道:如今這么多燕國機密就擺在眼前,為何不去試試?不管最后能交給誰,總是盡了一份力,若真的找到了什么重要信息,或能扭轉乾坤也說不定。 扭轉乾坤沈墨書若有所思。當初復國消息走漏,他在舊都倉促起事,最后敗于前來平叛的定遠侯明夜之手,被他斬下首級,與陳云軻的頭顱一起懸掛于城門之上,公開示眾以儆效尤。 數百個日夜,風刀霜劍,日曬雨淋,昔日清俊的公子變作枯槁丑陋的骨骸,更有來來往往的過客于城下對著他指指點點,驕傲如沈墨書何曾受過這樣的折辱,想要離開,魂魄卻又被緊緊縛住,不得解脫。 起初他也怨恨,也憤怒,但很快便恢復了冷靜,每當他立于城樓之上,冷眼旁觀燕國人對他的嘲笑怒罵時,便會憶起閑云說的話。 柳暗花明,絕處逢生。 此時已是絕處,哪里可以逢生? 直至某個烏云蔽月的深夜,有黑衣人躍上城墻,摘下他二人的頭顱帶到定遠侯府,畫下了這個奪魂返生陣,才讓他覺出了一線生機。 閑云的批語是否會應在眼前女子的身上? 須臾的沉默之后,沈墨書終于是開了尊口:燕國邊境五城的城防布局圖,燕軍虎符的形制,云樓戰車和射月神弩的圖紙,定遠侯改良過的火藥配方,以及他研制的一種毒粉,溶于水中無色無味,飲之使人全身潰爛,最好能得到此物的解藥。 他自顧自的說,全然不管柳書意能不能拿到:還有,燕帝手里有一支驍屠禁衛,如今由定遠侯統領,其麾下在陳國境內多有暗樁,我需要他們的布點和聯絡暗號。 柳書意忙用心記下,越聽越是詫異,明夜竟然還會制造火藥和毒藥,他是從哪里學來這些本事? 沈墨書一股腦說完,頓了一頓,最后道:我被這陣法困于此地,無法離開,你若真的想找,就自管去吧。 柳書意一怔,低頭看腳下密密匝匝的暗紅符文,原以為這陣法已經失了效,原來還在運轉么?也是,若沒了效果,她此時也不會再出現在這里。 她松開攥住沈墨書衣袖的手,對他道了聲謝,認真道:那我這就去了,到時還要麻煩沈公子幫忙看看哪些有用,哪些無用。說罷,不等沈墨書回答,提著裙子朝門口跑去。 沈墨書沒有拒絕,他也想看看,這個身為侯府夫人的女子,能從她夫君手里尋出多少機密。 邁出那扇半開的朱漆雕花木門,一路看過去,除了正堂檐下的幾盞紅紗燈籠,便再無一絲燈火。 為了布這陣法,明夜遣散了幾乎所有的奴仆與侍衛,只留了兩個年老的仆人看門打掃。如今院落空曠,月光幽冷,庭樹的疏影落在爬著青苔的白墻上,整個侯府沒有一絲活人氣息,像極了話本里鬧鬼的古宅。 柳書意在這里住了近四載歲月,即便天色黑沉,也能憑著記憶找到方向,一路穿游廊過水榭,直接尋到了明夜的書房。 書房大門緊閉,柳書意只推了一下,那門便悠悠打開,在靜悄悄的夜里發出了一陣令人牙酸的澀響。 房中一片幽暗,窗欞上的花紋映著月光投影在烏亮地磚上,天青色軟煙羅的簾子垂地合著,叫門口透進去的風吹的飄了起來。 柳書意從門縫擠進去,借著月光走到明夜的桌案前,在旁邊的小幾上摸了摸,找出油紙裹著的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琉璃燈。 屋中一下亮起了暖黃的光芒。 只這一盞燈,還不夠照亮偌大的房間,以往明夜使用書房時,都會將四角的銅鶴燈臺全部點亮,青紗帳高高掛起,整個房間被照的如同白晝。 柳書意將琉璃燈舉在手中,看了看四周,熟悉的陳設讓許多記憶紛至杳來,仿佛一切回到舊時光景,她仍是這侯府名不副實的女主人,而不是一縷飄零半死的游魂。 書房中的布置并未有多大改變,一些細節擺設卻不同了墻上掛著的陳國帝京堪輿圖換成了一副星象圖;小幾上青瓷的茶具換成了銀質酒器;白瓷魚缸里的魚沒了,只剩下淺淺一汪水;墻腳的花瓶里以前柳書意插過幾枝梅花,如今只剩下空落落的瓷瓶;柳書意親手縫制的那兩個絲緞的坐墊倒是還好好的擺在榻上,只是其中一個焦黑了一個角,似乎被火灼過。 那張寬大的黑檀木桌案上,書冊宣紙凌亂的堆成一團,狼毫毛筆幾支橫在紙上,幾支滾在案底,硯臺中的墨已經枯了,在燭火下泛著幽幽藍光。 明夜向來是不許丫鬟仆人入書房幫他收拾的,書房外也時刻有重兵把守,只在柳書意與他相處最親密的那段時日,他才會同意她進到書房來幫他打理拾掇。 然后他坐在案旁看書,柳書意便被他使喚著時而研墨,時而端茶,有時他看著看著睡著了,柳書意還要給他打扇添衣。 少了那劍拔弩張的相處,倒也有偶些時光靜好的溫柔。 只是原以為是天長日久的示好讓他軟了性情,后來才知那不過是一個局,一個借她的手向復國軍假傳消息的局 柳書意執燈俯身看向桌案,堆疊的紙上畫著詭異扭曲的圖形,與大堂中那些血紅符文如出一轍。她拈起幾張翻了翻,下面每一張也都畫著這些,有的只畫了個開頭便被涂亂,有的畫了一半,有的趨近完成。她放下紙張,又翻翻兩邊散亂的書籍,都是些神神鬼鬼的傳聞記載,沒有她要的東西。 柳書意只得將希望寄托于靠墻擺放的數排巨大書架,她能出入書房時,明夜自不會在這里放緊要的東西,但沈墨書兵敗后,她就再不被允許踏進書房一步,時常出入此地的變成了許多燕軍的將官。如今明夜遣散了一眾侍衛,連書房的守衛也一并撤了,倒是方便了柳書意,她舉燈上前查看那些書架,架上除了書還有許多卷軸,折子,一些奇怪的木雕和瓶罐。 柳書意忙將那些卷軸抱下來,一一攤開翻看。起初許多都是畫,畫中是女子的背影,或坐或立,或在樓臺上,或在桃林中,沒有落款也不知身份。 再然后就看到了幾卷地圖,有燕國全境的,也有城池的,柳書意眼睛一亮,忙左右看看,從魚缸里捧了些水淋在硯臺上,又撿起幾枝毛筆,連著幾支都用的禿了毛,最后找著一支好些的,放進硯臺里蘸飽了墨,然后跪俯于地,在自己裙擺上抄畫起來。 琉璃燈被放在旁邊,照著她攤開的衣裙,她的睡裙是素白的,正適合用來作畫。 柳書意并不能確定夢醒之后這些痕跡是否還會存在,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她不是過目不忘的天才,抄一遍總能記得清楚些。 侯府的下人房里,老門房正扒拉著窗縫往外看。 他雖然年紀大了,但還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他能確定自己當真看到了一個影影綽綽的白影從游廊飄了過去,然后侯爺的書房就吱嘎一聲開了門。 接著屋里就亮起了若有似無的鬼火,飄飄忽忽,時左時右,簾帳舞動的影子被火光投映在紗窗上,像極了飄飛的鬼魂。 想起正堂里還停著侯夫人的尸身,老門房就嚇的想尿褲子。聽說夫人是自盡而亡的,死的時候還穿著紅嫁衣,他們鄉下都說,這樣死法的女子怨氣最重,定是會化作厲鬼索命的 隔著院墻,有打更人久遠悠長的梆子聲傳來,正是三更。 老門房拉過被褥蒙在頭上,嘴里胡亂的念著觀世音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再不敢往外多看一眼。 ========================= 我回來了! 先送上一張摸魚的少年明夜,是之前那張草稿的細化(雖然我覺得我并沒有畫出心目中明夜姿容的十分之一) 然后就是我想給這篇文改個名兒,之前取這個名字是隨手拿的一句詩,現在想想用女配的名字當文名算個怎么回事兒啊!還是盡早改了吧。 備選有倆,一個是,一個是,這兩個我都喜歡,完全拿不準主意,看大家更喜歡哪個了,或者有更好的提議可以告訴我~ 謝謝大家,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