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你看我(27)
母親,你看我(27)
并不是一個好天氣,雨下得很大。 慕冰冰還記得自己正在教學樓里上早讀課,忽然被校園廣播叫到了校門口,說是她的家長來找她,卻在剛出校門,就遭遇了綁架。 就在她慌亂地掙扎,甚至忍不住大哭起來時,套住她腦袋的黑袋被扯了下來,她看到的景象,卻讓她瞬間忘記了恐懼,呆住了。 是兩位俊美得風格迥異的少年;是休學失蹤許久的春昭同學和浮白淵同學。 兩位少年,卻都是坐在了輪椅上。 春春昭?比起眼神冷漠,似笑非笑的浮白淵,顯然一臉蒼白病容的鄰家少年,看起來更有安全感,慕冰冰戰戰兢兢地喊了一聲,你,你們也是被綁來的嗎? 春昭少年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多看她一眼都不想,冷冷別開眼。 倒是單手支頤的浮白淵饒有興致,戲謔道,這位同學,看來你還沒有看清,綁匪是誰呢。 慕冰冰瞪大了眼睛,嘴巴能塞下一個雞蛋,怎么會? 相較于孔武陌生的男人,顯然熟悉的面孔給了女孩一些安全感,立即大聲道:你們在玩什么把戲?春昭,把我松開!不然我向春阿姨告你的狀!我生氣了! 窗外的雨聲大得令人心煩,浮白淵瞇起眼睛看著雨勢,指尖在玻璃上劃了劃,太失禮了,女士,你該要對你未來的丈夫溫柔一些。現在閉上你的嘴巴,太吵了。 慕冰冰立即被身后的黑衣保鏢用膠帶封住了嘴巴,只能嗚嗚出聲。 兩個人的對話,春昭恍若未聞,微微垂下了頭,看著膝上的毛毯。 慕冰冰被拉走了,她沒辦法理清現在的狀況,上一課還在教室里背書,下一刻就被套上婚紗,宣告即將訂婚了。 偌大的訂婚典禮現場一片空寂,看起來華麗而寬闊的酒店會場布滿了夢幻的綢帶與燭臺,一片盛大而奢華的場景,而會場嘉賓卻只有守在臺下的十幾名黑衣保鏢。 臺上即將訂婚的新娘被封著嘴,穿著婚紗五花大綁地被丟在一旁,在她的身旁是一身白色西裝的少年,安靜的坐在輪椅上。 像是一場詭異的鬧劇,所有人都定格了動作,像是等待著什么。 只有慕冰冰瑟瑟發抖地蜷縮著。 忽然一聲門被推開的響聲,慕冰冰像是看到了救兵一樣,仰著身子看去。 春曉丟下慢吞吞的浮雍,先一步沖進禮堂。 浮雍并沒有進去,而是看著女人的背影,合了合眸子,勾起唇角,這是最后一次。 想象中觥籌交錯,熱鬧的訂婚場面沒有出現,春曉看著臺上被捆綁著,淚流滿面的慕冰冰,逐漸慢下腳步。 不知何時,始終沉默的少年終于抬起了頭,蒼白的面龐朝著走來的女人。 春昭看著她緩緩走過來,微微歪過頭,那雙從來星光熠熠的眸子,似乎熄滅了所有的光,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受了委屈向mama訴苦的小孩,又像自言自語,他說, mama,我再也站不起來了。 再也不能打球,再也不能騎機車,再也不能做家務,再也不能為你和別的孩子打架了他是想表達這個意思?不是的,春昭并沒有想到那么久的以后,甚至沒有告狀說是浮白淵讓人打斷了他的雙腿。 不只是骨折,春昭失去光彩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春曉,他膝蓋以下的小腿,全都被截掉了。這條毯子下,是空空蕩蕩的若是她看到,會不會害怕? 春昭自己也說不清,對這個女人的感情。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恨她的。 在幼小單純的幼年期過后,心智開竅的小少年,在一日日中,終于清晰地認識到一個事實,他的母親,并不愛他。那段時間,是他永生難忘的年月。 即便她會在他受到傷害時維護他,卻也只是像維護著一件瓷器,并沒有投注絲毫的情緒。無論他怎么和她吵架,和她鬧脾氣,她都不會有所動容,她的情緒從來不被牽扯。 十二歲那年,他當著她的面憤怒地將家里所有碗筷,狠狠摔碎,滿地狼藉,他暴躁地大吼大罵,一腳踢翻了桌子,她也只是冷冷地在一旁看著。那一瞬間,十二歲的男孩,覺得血液像都要凍結了。 后來,他不甘心地做過更瘋狂的事。 直到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春昭將鋒利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手腕,他兇狠地在她的面前自殺,似乎想要威脅到她,逼出她的關懷,最后也確實觸動了她的情緒,她從沙發上站起身,不顧他鮮血狂涌的手腕,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當初春曉是怎么罵他的?春昭恍惚地想了想,她罵他,我怎么養出這樣的廢物。 她似乎從沒有將他當做一個有血有rou的人,似乎他只是需要擺在身邊的一件物品一樣。 后來他主動削平了所有棱角,跌跌撞撞著,將自己打造成了她喜歡的模樣。 即便不能成為她正眼相看的人,成為她的玩具也好啊 可是現在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突然這么多人要和他爭奪,為什么這么多人要搶走她? 春曉看著臺上一身白色西裝的春昭少年,坐在輪椅上,膝蓋上搭著一條毛毯,歪著腦袋傻傻地看著她,少年看著看著,忽然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睛里掉了下來。 春曉擰住了眉頭,微微捂住胸口,似乎有些悶悶的感覺。 春昭捏緊了手下的毛毯,好像沒有察覺到淚水,反常地笑了起來,像是一件被玩壞了的玩具,輕聲的笑短促又急,mama。 春曉看著他,可是春昭喊了一聲,卻再沒有下文了。似乎千言萬語,最后都消失了一般。 似乎預兆著什么,春昭喉結動了動,默默垂下眼睛。 春曉想起春昭說他站不起來了,覺得有些奇怪,明明上次見面,少年還能拄著拐杖吭哧吭哧,現在這么被搞成了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 春昭不再說話,一旁鮮花燭臺的長桌后,響起了輕微輪子碾過地毯的聲音。 一身黑色的紅唇少年被黑衣保鏢推了出來,眉眼精致的少年在身旁鮮花的映襯下,顯現出了一種極致的美感。 黑衣保鏢退下了,浮白淵隨手搭在一旁的百合花上,笑瞇瞇地看著春曉,母親,你見到我,開心嗎? 春曉手里還拿著準備送給兒媳婦的紅包,卻不能理解目前局面,感覺自己仿佛2G網絡,已經被遠遠甩開了。 是你故意騙我來這?春曉怒氣上頭,合理懷疑自家男女主被浮白淵挾持了。 這年頭,反派反殺主角,這么輕松的嗎? 浮白淵推著輪椅,來到春曉身前,仰起頭,笑得嫣然的少年絲毫看不出陰郁,他連頭發都乖巧地垂在額前,抿著唇,似乎有些羞澀,母親,可以抱抱我嗎? 春曉一把揮開他的手,怒斥:我在問你,是你將春昭和慕冰冰折騰成這種樣子的嗎? 浮白淵收回了被掃開的右手,看著上面綁著的紗布,這是受過槍傷的右手,他慢吞吞地將紗布解開來:母親是在怪我嗎?為什么會覺得,白淵一定就是壞孩子呢? 浮白淵再次將扯下紗布,顯得有些猙獰的手伸向春曉,壞人都會遭受到上天的懲罰,母親,你要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事實擺在眼前,春曉胸膛起伏著,再次想要抽開浮白淵的手臂,卻被他反手捉住了手腕,一用力,帶進了懷里。 春曉被迫沖到了浮白淵的懷里,輪椅被帶著朝后滾去,浮白淵卻緊緊將春曉抱在懷里,太幸福了,就像是一場夢境。 春曉用盡全身力氣,也沒有將自己掙脫出來,直到另一手伸出來,才將春曉從浮白淵的懷里拉出來。 是春昭。 春昭將春曉拉到他的輪椅后面,依舊是面無表情地垂著眼睛。 浮白淵的笑容瞬間消失,毒蛇一樣盯住春昭,廢物,你后悔了? 春昭抿著唇,沒有理會浮白淵,忽然道:春曉,走。離開這里。 春曉愣了愣,春昭很少叫她的名字,都是叫她mama。 浮白淵捏緊了拳頭,可是春昭卻攔在了他的面前。 春曉這才發覺,整個會場一片空蕩,黑衣保鏢不知何時撤走了,只剩下他們三個人,連慕冰冰都被帶走了。 似是了力氣被抽空,浮白淵的面色也一點點淡了下來,不再看春昭。 春昭抬起頭,看著春曉,從來笑容朗朗的少年,此時眼里升起了碎碎的光:mama,你走遠一點,我們送你一件禮物。 浮白淵盯著春昭,似乎極度不甘,殷紅的唇瓣紅得幾近滴血。 什么禮物?春曉冷著臉,看起來,男主和反派是聯合在一起了?這個任務還有什么搞頭?本來該反目的兄弟,現在聯手給mama送禮物? 春曉嘆出一口氣:春昭,跟我走。 春昭少年卻搖了搖頭,見女人似乎沒有聽話的打算,他忽然按下了浮白淵輪椅扶手上的一個按鈕,轉眼便有一名黑衣保鏢出現在臺上。 春昭輕聲:將她帶到門外。 春曉驚愕地看著對她實施暴力合作的春昭,被黑衣人拉住,強行走過長長的白色長毯,去到了一扇門外。 幾乎是在春曉抵達門外的同時,那厚重玻璃門便轟然關閉。 隔著玻璃,隔著訂婚長毯,在臺上是兩位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面色沉靜的少年目光越過門外,看向了春曉,嘴角彎彎,春曉看出了他的口型,母親,再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你討厭的人,都會不存在了。很抱歉,昭昭長成了這樣不討你喜歡的樣子。真的好難過啊 浮白淵咬著唇,似還是不甘心,緊緊握著輪椅,最終從背后掏出了一條看起來很軟的毛線圍巾,隨意搭在了膝蓋上,垂下眼,一聲不吭。 春昭少年推翻了燭臺。 易燃的桌布與地毯瞬間騰起火勢,洶涌的大火幾乎一瞬間包圍了兩個輪椅上的少年。 春曉拼命捶著門,掰著把門,卻根本撼動不了它。她不知道,這扇門,原本是要將她也困在里面,防止逃走的。 兩兄弟深知他們贏不了浮雍,在他們孤注一擲的計劃中,這本是三個人的殉葬。 將春曉引來,然后點燃會場,一場大火來令他們骨灰交融,再也不分開,沒有人可以將他們分開。 如今卻只有兩個人,靜靜地火場中央,火焰沖天,火舌幾乎瞬間沖燃而上。 春曉看到那倔強的少年緊緊握著懷里的圍巾,黑衣燃火,最終還是紅了眼睛,終于看向她。 春曉努力讀著他的口型 母親,沒有騙你,壞人是真的會遭受到懲罰的。 (唉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