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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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忌著鹿鳴是女孩，太晚回家不好，商尹好很快就解決完了飯后甜點，和鹿鳴一起走到了車站。

    車站除了他倆沒有別人。兩個人站著等車的時候，商商突然對她開口問了這樣一句話。

    其實我以前就想問你一件事。

    嗯？鹿鳴看到他的五官突然顯得嚴肅起來。感到奇怪地問道，什么事？

    鹿鳴。

    你有被人欺負嗎？

    鹿鳴被這話嚇了跳。

    學長為什么會這樣問？

    你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說話。

    那天在游泳池，學校的。

    他盯著她的眼睛。

    一開始我沒怎么多想，也完全沒什么多余的感覺。

    你離開以后，我和朋朋友一起回去的時候，他突然和我說了句話來著。

    其實是我先問他，你為什么不利索點把衣服借給鹿鳴，但他只是很淡定地和我說，如果他把衣服借給了你，只會火上澆油，讓那些女生更加討厭你。

    我一開始沒懂他說的火上澆油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說你被討厭了，回去想了好久，才終于明白了。

    就因為他跟我說了那些話，我才猜到了。

    那些女生是一直在那樣欺負你嗎？鹿鳴？

    鹿鳴詫異地看向他，他的眼里藏著一些隱忍。

    鹿鳴，如果被欺負了，一定要說出來。

    雖然我知道，鹿鳴絕對不會變得像我的那個朋友那樣。

    我也絕對，不希望你變得和他一樣。

    遇到了那種事，如果不敢和別人說，希望你能和我說說看。

    我想幫你，鹿鳴。

    鹿鳴愣住了，反應過來以后心里立刻溢滿了感動。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關心她這方面的事呢。

    沒有沒有！學長，你放心

    好像她們是有些喜歡和我開玩笑，但真得僅此而已，沒有更過分的事了。

    而且，我也不是遇到困難會忍下來的人啦，我真的完全不在意那些事情，你不用為我擔心的。

    是這樣的嗎，那就好了。

    嗯！謝謝你啊，商學長！

    有什么困難，再小的事也好，都可以和我說啊。

    知道啦！

    郁夜睜開了眼睛。

    第一件察覺到的事，是覺得身體冰涼刺骨得很。渾身上下充斥著一股粘膩又腥氣的味道。

    他低頭看了看。

    幼小的身上，只套著一件寬大，顯然是成年男人大小的t恤。

    這件本應是純白的t恤上，沾滿了紅色。

    *

    這是小學時的郁夜的故事。

    11歲的郁夜失去了親生父母，輾轉了多戶人家后，才被父母的遠房親戚，一個事業成功的男人正式收養。

    男人的妻子沒法生育，早就想著收養孩子。男人長年不與親戚聯系，也是巧合之下在社交網絡上知道了關于郁夜的事情，這才連忙和妻子趕到了郁夜的身邊，二話沒說直接簽下了認養手續。

    11歲的郁夜看著他們親切地朝自己笑，抱向自己。他從這擁抱中感到了一絲暖意，內心卻依然深陷極地冰寒。

    那對年輕夫妻輕柔地撫摸著他，這個瘦小蒼白的孩子，穿得又臟又破，在他們來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地蹲坐在墻角，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只是一塊一動不動的白色石頭。

    他們連夜把他帶回了家，幫他洗澡，洗去滿身的污漬，換上好看的新衣服。這才發現。

    這塊小石頭，原來是塊純白的璞玉啊。

    這么好看乖巧的男孩子，怎么都舍得欺負，丟掉他。

    年輕夫妻心疼地摸摸他。抱在懷里，愛不釋手。

    之后，他們和郁夜相處了數個月，郁夜才開口朝他們說了第一句話。

    夫妻幾乎每天晚上都會陪著他睡覺，但日子久了，兩人還是會想要一些私人時間，自和郁夜分房睡覺直到兩天過去后，第三天的夜晚，他們正在床上粘膩，女人被壓在男人身下，一抬頭，才看見門口蹲著一個小小的影子。

    她驚了驚，連忙把男人推開，跑過去，把那單薄的小身子抱在懷里。

    郁夜瞧了他們許久了。

    他任她抱了一會兒，忽然看向了她。

    女人看著他張開了那從未在他們面前開啟過的小口。

    今天，可以陪我，睡嗎

    ·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察覺到了，人的體溫和笑容，是那么的讓人上癮的東西呢。

    他以前并不這樣覺得。反倒是對那熱度厭惡無比。

    郁夜慢慢在新的家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快樂，話也多了起來。

    直到，他到了不得不去上學的日子。

    那時的郁夜還是第一次見到那么多的小孩。

    他在這之前沒上過學，比這些孩子明明都大幾歲，但身材卻和他們差不多。

    他好奇地睜大眼。那些小孩也同樣好奇地打量他。

    只不過，和郁夜單純的觀望不一樣，有些孩子的眼里，是被染了色的。

    上了一段時間的學以后，他和同學們混了熟，正是融洽相處的時候。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班上出現了一些突然盯上他不放的女孩子。

    從一開始只是不斷地找他說話，到后來推推攘攘，毀了他的畫。因為他越來越不愿理會她們，這些女生的動手動腳的習慣反而開始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忍無可忍之下，他還了手。

    那被他打著的女孩大哭起來，立刻去找了老師。

    女孩臉上的印子明顯，老師叫來了對方的家長，一起把他狠狠訓了一頓，任他解釋也不相信。

    女孩可以立刻就去找長輩幫忙，他卻不行。

    郁夜完全沒辦法，也不敢回去告訴父母。

    被一群女生莫名其妙地欺負，被女孩子欺負還不了手，連小孩子的他也知道，那是多么丟人和難以啟齒的事情。

    更何況，沒有人會相信他已經沒有人愿意相信他此時的無辜了吧

    如果，他和他的新父母說了這件事，他們也不愿意相信他，那怎么辦？

    他沒辦法接受那樣的事。

    所以，還是干脆，不讓他們知道好了

    那么就沒辦法解決了嗎

    那些女孩嘗到了甜頭，再次找上了他，她們一邊大笑一邊撕扯著他的衣服，郁夜和女孩子一般纖細的小身體只能無力地被她們壓制，躺在地上挨打的他眼神逐漸變得空洞。

    等等

    好像還有一個辦法的。

    只要，他把她們都變得像他以前的父母那樣

    她們是不是就能安靜了。

    郁夜艱難地動了動被擠壓著的身體，慢慢從圍堵著他的一個個身體的縫隙間伸出一只手。

    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塊手掌大的石頭。

    他咬住了嘴唇。

    快要夠到了。

    隨后，在他的手指觸上那塊石頭的那一秒，在他身上亂竄的女孩子們突然被一個個拉開。

    郁夜的臉上找到了光線，他望過去。

    一個身材高壯的男孩子怒吼著，一個個拉開了那些女生。

    女生本不服氣，那男孩蹲了下來，拿起小石頭就往她們身上不斷丟過去。女孩子們尖叫著四處跑。

    郁夜慢慢起身，他覺得身上被她們帶著指甲的手掐得痛得要死，他掙扎著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外逃走了。

    第二天，下課的時候，他悄悄跟上了那個比他高比他壯的男孩身后，趁著他上廁所，他等在門外，在他出來的時候，他攔住了他。

    高個男孩疑惑地看向他。不知他用意。

    郁夜覺得似乎他并沒有責怪他昨天只顧自己逃跑的意思，偷偷吁口氣，他拿出了父母特意給他買的珍貴模型，遞給了高個男孩。

    ？

    男孩嚇了跳。

    給我的？

    小小的郁夜點頭，昨天，謝謝你。

    高個男孩立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撓著頭，哈哈其實不用送我東西啦！都是應該做的！那些女孩太討人厭了！

    郁夜執著地把模型塞到了他的懷里。

    高個男孩還是抵抗不了誘惑，接下了。

    可以跟我，做朋友嗎？

    郁夜學著動畫片里的臺詞。他常看的動畫，里面的主人公救下了被欺負的同學，那同學和高大的主人公交上了朋友，就再也沒被欺負了。

    啊，嘿嘿，好啊！

    高個男孩憨憨地笑了出來。

    這次過后，如郁夜所想的，有這個名叫商尹好的強壯男孩在身邊，那些女孩暫時都很少來鬧他了。

    但好景不長，過了段時間，她們像是死灰復燃一樣，又開始趁他一個人的時候偷偷摸摸地欺負起他了。

    這下沒辦法了，郁夜每次都只能掉頭就跑，運氣好的話能找到男生來幫他，運氣不好，又只能硬生生挨著。

    這之后，郁夜又懂得了許多。他每天都從家里拿來不同的玩具，給班上每個男生都送了個遍。

    終于，有一天，那些男生，包括商尹好偶然間在放學后發現了他正被女生欺凌，幾個男生立刻熱血上頭，分成幾批叫來了自己的朋友，一群男生聚在一起齊心協力，把那些女生狠狠教訓了一頓。

    這次之后，郁夜身邊總會跟著不同的人，上廁所和放學等人來接的時候都有人陪，那些女生找不到空隙，也害怕男生的拳腳，這才總算是完完全全放棄了。

    盡管被虎視眈眈地盯著，仇視著，自此以后，郁夜再也沒有被欺負了。

    過了兩年，等他們升上了最高一年級。

    郁夜的身體在新父母良好的營養補充下漸漸地愈來愈飛快地拔長起來，他的身高超出了商尹好，人也開始更加熱衷于各種運動。

    他終于終于不再需要尋求別人的保護了。

    （終于。有了資格握上兇器的，該輪到他了。）

    而當長高長壯了的郁夜每次在cao場上像是要主動耗盡所有體力一般不斷奔跑跳躍，身材修長，比小時候顯出了不少雄性特點的棱角的他在籃球場上能輕松蓋下同齡男生的球的時候。

    那些曾經壓在他身上，欺負過他的女孩子，只能無力地后悔起來。

    她們直到現在才發現，被驅逐過一次/放走了他一次以后，自己就真得只能永遠，偷偷地躲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里望著他了。

    再也沒辦法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