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爐里的龍涎香裊裊，安神寧息頗是有用，亦是蓋去了藥味，楚孌坐在床邊良久，將躺在床上的容欽看了又看，神情忿忿。

    此前她一時(shí)慌了神，真以為他會(huì)有個(gè)好歹，可是現(xiàn)在細(xì)思，這閹奴恐怕多是用了苦柔計(jì)。

    他是算準(zhǔn)了她心會(huì)軟。

    “哼，你還裝！”粉拳一攥緊，便捶在了容欽的兇上。

    原本還不省人事的容欽倏地睜開了眼睛，黑白分明的幽邃，手一抬，冰涼的五指握住了楚孌的小手，失望的淡淡道：“陛下真是愈聰明了，咳。”

    果然是騙她，楚孌用力抽手，容欽不禁多用了幾分力，掙不脫就由了他，看著那張雪色慘白的臉，涌上口中的千言萬語，終是變成了冷冷一哼。

    躺在床上的人立刻笑的眉眼微舒，如寒山融雪般粲然愉悅，將她的手放在了心口的地方，“我說的那些話卻是沒有半個(gè)假字，容欽的心里，只有陛下一人。”

    包著小手的五指也不再那樣涼了，暖暖的熱浸的楚孌一怔，側(cè)過身直視容欽的眼睛，好不掩藏的情愫nongnong，以往他總是恫嚇?biāo)瑥?qiáng)迫她，這樣溫言細(xì)語的表白，大抵是第一次。

    “可惜朕不喜歡你。”

    這一刻對(duì)他的恐懼消失了，她連掩飾都不愿，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出了心里話。

    眼底正在緩緩綻開的璀璨光芒，旋即黯然，心塞難當(dāng)?shù)母杏X不好受，容欽只覺得雙眼澀，往后怕是都忘不了楚孌這幽怨又憂傷的眼神了。

    他錯(cuò)的離譜。

    看著容欽難得一露備受打擊的神情，楚孌心中快意不已，總算是扳回一局來，清咳了兩聲：“不過，朕也不喜歡別的男人。”

    容欽驟然看向她，愕愣了片刻后，笑的銀牙全露。

    ……

    楚孌的世界已經(jīng)被容欽占滿，或強(qiáng)勢(shì)、或碧迫，這是不懂女人的老男人一貫會(huì)走的歧途，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很多時(shí)候她都能從容欽的眼睛里看見唯獨(dú)對(duì)她才展露的東西。

    就因?yàn)檫@，哪怕她厭他，惡他，卻也不真正希望他死。

    “陛下，晉王世子來了。”

    楚孌正兀自出神，楚禎已經(jīng)入了殿中，不高不低的行禮聲驚醒了她，這幾曰禁宮尚在嚴(yán)查中，奉酒宮女雖死，可這事卻不能輕易而了，那曰入宮參宴的人多為宗親，連同楚禎在內(nèi)，至今還留居在宮內(nèi)。

    “堂兄來了，不知皇叔如何了？”

    她那皇叔本就病重，一聽未來兒媳凜月公主中毒身亡，氣的吐血幾丈，又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

    “父王他已無礙，微臣過來，是想問問陛下，凜月公主喪儀之事，父王的意思是由晉王府來艸辦。”

    他們兩人已御賜婚配，梁凜月也算得上半個(gè)楚家人了，如今身死于宮中，楚禎此前雖不愿接受這樁婚事，可現(xiàn)下人沒了，面子功夫還是要做。

    楚孌揉了揉額頭，這本是小事，可偏偏不久前小安子才來轉(zhuǎn)了梁離恒的話，說是不準(zhǔn)許晉王府扌臿手喪事。

    “不用了，后梁使團(tuán)尚在，梁少主之意是要帶凜月公主回后梁去。”

    既如此，楚禎也不好再說什么。

    “聽聞容欽已拔毒清醒，他倒是造化大，此事說來，還是東廠惹的禍患，臣方才過來時(shí)，便聽宮人言說，那奉酒的宮婢乃是因?yàn)橛H兄被廠役無辜打死，便懷恨在心，這次宮宴才尋了機(jī)會(huì)投毒，只可憐凜月公主……”

    在楚孌跟前，楚禎一貫不掩飾對(duì)容欽的憤恨和不喜，俊朗的劍眉微皺。

    這樣的傳言，楚孌自然也聽說了，可那宮婢的死因和毒藥來源皆透著蹊蹺，就算她是懷恨在心，也免不了幕后有黑手在幫她。

    “這事并不簡(jiǎn)單，那宮婢被人強(qiáng)灌劇毒偽造自盡而死，定還有人藏在深處，朕已著東廠與錦衣衛(wèi)同理，必要將這事查個(gè)水落石出。”

    楚孌說著，清亮的目光看向了楚禎，龍章鳳姿的少年似乎吃了一驚，眉頭皺的更緊了。

    “帝宸之中竟有此事？定須細(xì)查！”

    夜里，楚孌去看容欽時(shí)，便將楚禎的反應(yīng)告訴了他，這次他大難不死，她很清楚的意識(shí)到一點(diǎn)，她需要他，需要他鞏固帝位，掌控朝堂，震懾群臣。

    以前的種種，暫時(shí)可以不計(jì)了。

    “我看堂兄挺憤怒的，還說想?yún)f(xié)理此事來著，你確定不是想公報(bào)私仇？”

    容欽半坐而起，后腰枕在隱囊中，看著坐在床邊抱著果盤叼著雪梨塊瞪他的楚孌，晶瑩的梨汁順著嘴角蜿蜒，他遞了巾帕過去，淡淡笑著：“陛下，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臣確定此事定和他少不了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