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懿皇貴妃
墨底的云錦袍衫上是銀線栩栩的錦麒飛龍,玉帶皂靴,襯的那瘦削的身形完美,楚孌倚著引枕,鬼使神差偷瞄了一眼,正巧撞上容欽幽冷的目光。 他似笑非笑,棕黑色的瞳中若寒冰融化,忽而多了一些溫和。 “這是去哪里?”楚孌被他看的心神一懼,抿著嫣紅的唇兒說道:“你讓朕穿成這般,也不怕被人覺嗎?” 容欽愜意的飲著茶,這馬車雖不起眼,可內(nèi)里又是別樣的裝置,茶水糕點(diǎn)一應(yīng)俱全,便是兩人同坐的地方,都足以躺下入眠,厚厚的天鵝絨墊,一排的錦繡軟枕,舒適極了。 “覺又如何。” 他的話語無疑是狂妄的,楚孌心里鄙之,也是了,這宮中盡為他掌控,就算被人知道皇帝是女兒身,又有誰敢泄露,便是泄露了出去,他也有的是法子讓她穩(wěn)坐皇位。 車輪轔轔,在宮門處驗(yàn)過印牌,便很快駛出宮去。 這是楚孌第二次出宮,市井的一切對她還是有誘惑力的。大抵是昨夜在東廠坐鎮(zhèn)疲憊的厲害,容欽似乎睡著了,楚孌推開了車窗,悠哉的看著行過的街道。 天子腳下的京都常年都是繁華熱鬧的,打馬而過的貴家公子,挑擔(dān)叫賣的貨郎,酒肆茶坊,牌樓彩燈,匯成了一副欣欣向榮之象。 這便是她的子民和王土…… “這是要出城嗎?”馬車行的慢,輕微的晃動中,楚孌看向了騎馬跟在車旁的高胺,微微皺眉,這人是容欽的心腹之一,殺人的手段最是花樣輩出。 高胺頷:“回小姐,是的。” 楚孌不由回看了眼倚在錦繡中似是熟睡的容欽,半寸的明光落在他冷峻的白皙面容上,昳麗俊美的讓人心動。 他究竟要帶她去哪里? …… 到臥佛寺時(shí),楚孌的疑惑更濃了,容欽抱著她下了馬車,便牽了她的手步上石階,遠(yuǎn)處鐘聲蕩來,大悲咒隱隱低沉靜心。 “是要拜佛嗎?” 楚孌驚奇的看著容欽,怎么也不相信他這樣的人,也會信佛? 容欽未曾回她,早就等待已久的住持迎了上來,估計(jì)是知道容欽的身份,躬身行禮后,再抬頭看向楚孌,目中是一片驚愕不已。 “這……” “嗯?”容欽睨向住持,微瞇了瞇眼,冷冷說道:“便不勞師父引路了。” 直到那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走遠(yuǎn)了,立在原處的住持才回過神來,口中呢喃著什么:“亦龍亦鳳,真是怪哉怪哉。” 楚孌被容欽不松不緊的牽著手,嘗試著擺脫,卻惹來他的側(cè)目,穿著金絲繡鞋的小腳趕緊小跑了兩步,跟在容欽峻拔的身側(cè),清聲道:“我看那大師似乎有話要說呀。” 容欽不置可否,帶著她往后殿去,看樣子并不是要拜佛。 到底是百年的古剎,占地極廣,容欽似乎也是第一次來,由高胺在前頭引路,過了一片樹林后,寺廟后山霍然開闊,此處竟有幾處墳塋。 其中一座不曾立碑,似乎有些年月了,高胺指了指,容欽停下了腳步。 “里面是你母親。” “什,什么?!”楚孌愣在哪里,腦中空白一片,好半響才明白容欽在說什么,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高胺上前說道:“當(dāng)年皇貴妃在凈樂堂焚化后,臣受督主之意,親自將貴妃安葬在此,半分不敢作假,里面確確實(shí)實(shí)是陛下生母靜懿皇貴妃。” 母親薨了近三年,楚孌對她卻是記憶猶新,冷宮里的曰子很難熬,活著都是小心翼翼,母親生姓怯懦,待她這唯一的女兒如同命根,當(dāng)年臨終時(shí),落氣后都不曾閉上眼睛。 我的孌兒,是為娘害了你,我不該,不該生你下來的……往后若能活,就好好活下去,娘去了那邊,一定會保佑你的…… 楚孌怔怔的跪在墳前,她一直以為母親是尸骨無存的,原來……仆從新供了香火,遞了冥紙給她,楚孌一邊落淚一邊將手中的東西木然投入火光中。 “娘。” 她輕輕喚著,仿佛沉入了另一個(gè)世界,母親說不該生她,她清楚那是什么意思,她是尊貴的皇家血脈,卻從出生那一刻就注定得不到錦衣玉食,茍且偷生的活了十二年,怕是連母親也不會想到她會一朝登極吧。 娘,現(xiàn)在我活的很好,真的很好。 想起在冷宮中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楚孌便難受不已,母親落氣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種被遺棄了的感覺,她本就活的艱難,才十歲卻連母親都沒了,凈樂堂的人來拉尸休,她抱著不松手,讓他們一起將她帶去焚了,還是老宦人哭著求著,將她勸了下來。 那時(shí)她便想,活著又有什么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