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氣
悶氣
靠窗的炕上放著一個褐色包裹,楚楚自大夫人處回來便一直盯著看了許久,如月自外頭進來,將食盒放在桌上,端出里頭的盤子。 笑著朝楚楚道:今兒有新鮮的栗子糕,還有姑娘喜歡的棗泥核桃方糕,莊子新敬上來的果木,立馬便做出來,給姑娘送來了。 楚楚淡淡的掃了一眼,鼻尖嗅到一點甜膩,道:擱著罷。給纖纖送些去。 如月道:好歹嘗嘗,我也給于婆子回話。她那小心樣兒,省的再來歪纏我。 說起這個,還要往前數,之前李老爺在的時候,家里張姨娘和大夫人互別苗頭,誰都想把對方摁下去。張姨娘第一個孩子便是楚楚,雖是個女兒,張老爺也很喜愛。 原本不大高興的張姨娘見老爺并未怪罪,也放下心來,準備仔細教養女兒,拴住李老爺的心。偏生大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內宅手段,夫人教養庶女是常有的事。 借故,李夫人便將楚楚從張姨娘身邊奪過來,剛開始在李老爺跟前還有點嫡母的風范,只是張姨娘又生了李纖纖,對楚楚越來越不在意。 沒了膈應張姨娘的作用,李夫人對楚楚失去耐性,將人往丫頭婆子手里一扔了事。想起來問兩句博個慈母的名聲,一時忘了,兩個月都不見一回。 楚楚在府里,自小便是個沒人理會的,底下的奴仆看人下菜碟兒,沒少給她苦頭吃。李老爺去世,張姨娘失去庇護,被攆回老家,更沒人理她。 雖說是個小姐,有時候過的比個丫頭都不如。有一回,廚房掌勺的于婆子起晚了,忙著給大夫人大姑娘做飯,將隔夜餿了的飯菜送來給楚楚。 如月氣的要找她理論,恰巧那時李軫也在楚楚屋里,聽如月氣哼哼的說完,當即叫來于婆子。二話不說,踢腿便是一記窩心腳,踹的于婆子人仰馬翻。 還不敢喊冤,哆哆嗦嗦跪在地下,不敢看李軫閻王一樣面無表情的臉。 雖然當時大爺什么都沒說,在內宅浸yin多年,于婆子憑自覺也明白了,二姑娘得罪不得,比之大姑娘還應該小心翼翼。 楚楚在大廚房的待遇方慢慢好起來,這些年來,有什么好東西,李湉湉有的,楚楚就不會少。大爺也沒再找過廚房什么麻煩。 有時候確實忙了,李軫屋里遲了用飯的時候,他都不會說什么。 于婆子精乖,時時來楚楚這里走動,噓寒問暖。家里的婆子見她巴結個最不得勢的,暗地里多少譏諷的話傳到她耳里,于婆子嗤一聲,一群沒眼色的,活該是最下等的奴仆。 李軫有時候確實對她很好,可是這些有什么用 楚楚臉色一黯,什么時候了? 如月道:再過一刻鐘,該去請安了。等伺候夫人吃完飯再回來,得餓成什么樣兒,姑娘先用些墊墊罷。 楚楚搖搖頭,下巴點了點,那包東西,想必是他送來的,收起來。 如月朝她示意的地方看了一眼,一張嶄新的老虎皮毯子,近來只有大爺出門行獵,何需懷疑。不過這東西就扔在門口,也沒見什么人,是個什么意思卻叫人琢磨不透。 如月想不通,將包裹拿進里屋鎖起來,出來見楚楚還坐著發呆。將桌上的盤子朝她跟前一推,楚楚兩根纖白的手指夾起一塊糕點,咬一小口。 慢慢吃了兩塊,搖搖頭,問如月,大爺出門幾日了? 李軫時常不在后宅出沒,除了偶爾過來,或在大夫人處見到他,平常哪里知道他是否在家。而且,楚楚也不喜歡叫如月去打聽李軫的行蹤,關于他的消息多半從下人處得知。 這一問上來,如月一時也說不清楚,想了想,大概是前天,晚上就沒在夫人院子里看見大爺了。 楚楚唔了一聲,等去李夫人屋里請了安,回來便讀書臨貼,也不再問李軫。如月趁著她出門的功夫,去前頭問了問李軫屋里的下人,以防楚楚再提,倒是白cao心。 邊城的夏季尤其烘熱,四月間而已,太陽濃烈,將人困在屋里,寸步難移。 楚楚今兒起的早,便先去了李夫人處,等了許久,半晌不見李纖纖過來,眼見李夫人要問,不由著急。 李纖纖等婆子掀起門簾,提著裙子進門,本就是一副西子捧心之姿,今兒更顯怏怏。楚楚盯了她一眼,疑惑的很。 李纖纖也不看她,徑直便朝李夫人跪下,哭泣道:求夫人開恩,我姨娘病重,幾日不能下榻。夫人行行好,看在她伺候父親一場,服侍您多年,救她一救吧。 李夫人還沒什么表示,楚楚不由大急,一面擔憂張姨娘身子,一面為李纖纖的莽撞驚怒。 李夫人最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修養多年,情緒掩藏的極好,不急不慢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纖纖脫口就要說張姨娘來信告訴她的,楚楚先她一步道:前兒莊子送貨的管事mama提了一句,離老宅近,女兒斗膽,托她看顧姨娘一二。 李夫人輕睨她一眼,皮笑rou不笑,你倒是個孝順的。轉頭問李纖纖,你要我救她,也是,那是你親娘,放心不下人之常情。你倒說說,我要如何救? 李夫人這樣一問,倒把李纖纖問住了。她的本意,自然是趁著姨娘這次生病,接她回府,一來免了張姨娘在外受磋磨,二來她也有個依靠。 殊不知,這府里最護著張姨娘的李老爺已死,李府已經是李夫人的天下,張姨娘這個手下敗將離的遠遠的或還平安些。 李纖纖不敢直接道出自己的想法,抬頭朝楚楚看去。 李夫人朝鏡子里理了理鬢發,換了一根簪子別上,慢悠悠道:既然病了,也該接回府里來。況且,她與老爺情深,老爺去了她也吃齋念佛起來,倒不如在家里修個佛堂,幾下里便宜。 楚楚臉色一白,張姨娘回來,安能還有命在?醞釀片刻,楚楚大起膽子,怎么也要將李夫人這想法勸回去。 還未開口,外頭傳話,說是大爺回來了。李夫人頓時笑容滿面,叫擺飯。 期間,楚楚一直沒有機會同李軫說話,好容易吃完飯,李夫人叫他回去歇著。楚楚顧不上李纖纖,朝著李軫追去。 似乎知道她在后面趕不上,李軫卻走的很快,仿佛并不想見到她。 楚楚在李軫院子外面猶豫不決,依著她的性子,實在不想麻煩他。李軫給她的那些銀錢,楚楚都不準動用半分,能與他劃清界限的事,她從不含糊。 只是這件事,非他不可。 李軫簡單的沖了澡,見楚楚還在外面徘徊,沒有絲毫要進來的意思,甚至轉身要走了。他臉色一黑,踢到一旁的椅子。 柱子在廊下望望里頭,再望望外頭,菩薩一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聽到屋里的動靜,擔心惹火了大爺,姑娘沒事,他可要吃掛落。 忙小跑到楚楚跟前,姑娘快請進,大爺盥洗呢。 暫時見不到李軫,楚楚微松口氣,略一停頓,跟進屋子。柱子并沒有將楚楚送進李軫會客的書房,直接領進了寢室外的小茶間。 說了一句稍后,關上門,楚楚還沒反應過來,柱子已經跑院子外去了,甚至院門也給關上了。 她驚了一跳,站起身就想出去,偏偏李軫這時候從屏風后繞出來。 剛洗完澡,只圍了腰間以下,頭發披散著,長相清雋,卻不顯女氣。膚色白皙,線條極其流暢,皮膚下蘊藏著勇猛的力量,肩背結實壯碩,極具陽剛之氣的男兒身。 一副上佳的皮囊,偏生滿身大大小小的疤痕破壞了美感,最長的一道傷口,從左胸一直劃到右腹,總有六七公分長。蜈蚣一樣崎嶇丑陋。 李軫每次要她的時候并不喜歡有光亮,楚楚知道他身上傷疤多,摸到的卻沒看到的觸目驚心。 那傷那么長,無法想象受傷時的兇險,他從來都不愛顯露情緒,楚楚只當這個人沒有感情。想必那個時候,他也是極疼的,她看的怔住。 ~ 嗐,這篇文rou咋這么多呀,下一章恐怕又要燉rou了,我好萎~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