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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報紙

    

第三十四章    報紙



    次日,沈晞披著一件外套半躺在沙發,一雙皙白的腿露在空氣里,屋外的雨未停,客廳的溫度略低,手中拿著今日的報紙,她低頭看著,眼睛卻在報紙的掩飾下瞄著打掃客廳的傭人。

    兩個女孩蹲在地上擦著地板,一個坐在桌邊削蘋果,管家來來回回從客廳經過,都是些熟悉的面孔,仿佛這不是十年后,而是依舊接續著她記憶里的時間在進行。

    女傭將切好的蘋果放在盤子,她側耳傾聽從屋外傳來的腳步聲,眼睛掃過手中堆積著密密麻麻小字的報紙,敏銳地察覺到那聲音進入客廳,她故意翻了面報紙,掩飾著出聲道:管家女士。

    聽到她的呼喚,穿著工作服的中年女人停在了她的身邊,低下頭,道:在。

    淡淡地視線落在她的身上,有些蒼老的模樣與她十年前預想的大致相同,視線由上而下的將她打量,見她未因她這過分直白的目光有半分不妥,沈晞合上報紙壓在身下,饒有興趣地道:見你從清晨一直忙到現在沒有休息的時候,坐下來歇息會兒吧。

    是。沒有違背她的意思,管家坐在了一旁的單人沙發上。

    沈晞托著肚子坐起身,抬手拉了拉滑落的外套,倚著沙發的扶手,道:我記得你收養了阿古做女兒,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沒有見到她人,她是和他們一樣離開了嗎?

    管家雙手疊在一起壓在合攏的大腿上,坐得筆直,點頭說:是的小姐,阿古在去年下了山上學了,只半年回來一次。

    這樣啊。沈晞昂首,目光掃到她毫無神情的臉,道:這段時間這里發生了什么變化嗎?昨天早上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彈鋼琴,是江哥哥?他什么時候會彈鋼琴的。

    江先生一直都會彈琴,只是因為出了車禍,就不再彈了。

    因為出車禍就不彈了?沈晞抬眸看她,被攥住一角的報紙發出簌簌的聲音,可我住進來的時候這里并沒有鋼琴,他早早地就把鋼琴賣了?還是放在了地下室?

    管家搖頭,道:只是鎖上了書房的門。

    這里的書房?沈晞探究似的看她,見她靜默不言,她笑道:住這里這么久我居然不知道還有這么個地方,是什么時候打開的?你知道我的情況,我可不希望是在父親他們搬走后才開的門。

    回小姐,是在先生結婚時。管家向前彎曲身體,又慢慢的立了起來,恢復成一刻都不松懈的樣子。

    未施妝的臉白凈明艷,但在管家語落的那一刻,是短暫的扭曲。

    攥著報紙的手握緊,她心中冷笑,一旁的傭人皆不敢出聲,屋外的雨聲在此時格外清晰,沉默似乎持續了許久,跪在地上的仆人不敢起身,直到緊閉的門外傳來了一聲車的轟鳴,打破了詭異的沉寂。

    先生。先生。

    大門敞開,冷颼颼的氣吹入,沈晞抬頭未動,江宸拍了拍肩上落下的水珠,脫下外套交給了旁人,走來,管家站起身,道:先生。

    聲音帶動鼻腔,江宸嗯了聲,拜了拜手讓她離開,跟著管家,其他人也一同離去,帶上通往餐室的門,留下倚在沙發未動的沈晞和坐落于她身邊的江宸。

    今天的報紙寫了什么?

    大手環住她的腰,微微用力便將人拉入懷中,他身上帶著淡淡地濕氣和雨季特有的鮮草味,說話間的氣流拂過耳畔和壓在腰側的手都微微發涼。

    雨水拍打玻璃的聲音不容忽視,沈晞不去看他,那點在客廳等待他的好情緒早被管家不冷不熱的態度消磨。

    無甚表情,拿著被她疊起的報紙,看著中間用黑色的加粗字體寫成的標題,她用著不咸不淡地語氣,念道:寅都動亂,學校暫停,居民逃散,火車和船只票價猛漲,將會在明日逐漸停運,這是寅都的消息。

    可那淡薄的情緒在看到報紙中最醒目的標題時被猛然驅趕,她坐起身,抬起頭微微傾斜,道:阿思和阿昱是在寅都?現在在寅都可不是好時候,他們回來了嗎?應該趕緊給二叔打電話問問。

    她要起身,但環住她腰肢的手卻阻攔了她的動作,靠在沙發的男人運籌帷幄的模樣,整個人環住她的身子,朗聲道:不用擔心,他們在一周之前已經離開了。

    你已經和他們通過電話了?沈晞疑惑。

    江宸輕笑,工作時間打來的電話,是傭人接的,不過可以確定是沈昱,不用擔心。

    黑色的瞳孔中映著她懷疑地模樣,沈晞將信將疑,低頭看著報紙標題下的正文,感到他那炙熱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她回頭,視線撞進他含著笑意的眼睛。

    你已經看過今天的報紙了?她不悅地擰眉,將報紙合上一把拍在了他的手邊,說著便要再次起身,站在桌子,一只手托著肚子,微卷地長發落在右肩,轉過身,見江宸拿起報紙打開了。

    快速瀏覽了一遍,神情不變,江宸抬眸看她,意味不明地道:今天的報紙內容很豐富,你應該要看一遍的。

    沈晞不明白他的意思,見江宸伸手將報紙遞給了她,她隨手接過。

    著名政治家徐遠慘遭搶劫,長子徐方黔與歹徒剝奪,不甚撞擊被劫匪搶走的鹿頭,命喪當場。徐方黔?徐方黔

    沈晞呢喃著這個名字,難解道: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姓徐的一家與沈先生有過交際,興許你們之間就見過。江宸意味不明。

    你不認識他們?沈晞看他,覺得他臉上的笑變得非常奇怪,溫柔的雅致中似乎蘊含著其他的成分,晦澀難懂,不易辨析。

    江宸含笑,如果是因為公事來拜訪,這里是不歡迎的。

    是這樣嗎?沈晞看他的目光一點點下沉,她似乎記得父親帶著他們搬進來的時候,這里經常舉行宴會,她與沈思、沈昱并不參加,那時坐在輪椅上的江宸也不會去,他們間的事便發生在熱鬧外的寂靜空間,在喧囂的掩飾下進行的罪惡。

    亂七八糟的報道,什么時候都能在報紙上出現。

    視線瞄到報紙右側長欄中一行小標題,是關于一些留學回國博士生的報道,文字很小,擁擠地拍在最邊角,她沒興趣多看,不滿地將報紙放在了桌上,瞥見江宸解開領帶的動作,不情不愿地道:你已經看過就去房間換件衣服。這幾天為什么一直在下雨?完全看不見天晴。

    下意識用命令的口吻指揮江宸,可待這話說出口,她有些恍惚,某種怪異的感覺涌上胸口,扭頭看向江宸,只見他臉色未改。

    奇怪。她微微皺眉。

    江宸輕笑,冷銳的情緒瞬然消失,站起身,壓倒式的高度令沈晞不得不仰視著他。

    要我和一起上去嗎?

    他似乎極愛與她親密接觸,垂在身側的左手被輕輕拉起,一只微涼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沈晞仰頭,后背被一只手摁住,不過剎那,一個涼薄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閉眼,雙唇相貼,輕柔的吻一點點帶深入,帶著無可救藥的危險性,將漂浮著冷空氣的四周帶上特殊的暖意。

    掛在墻壁的時鐘向上移動,指向中點,在一吻間忽然敲響,打破了兩人短暫的曖昧。

    身體分離,江宸夾著笑,看著沈晞暈紅的眼角,手指將她被眼睫勾住的發絲撥掉,道:嗯,到了午餐時間,要是覺得餓便不用等我,我去上面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沈晞捂著胸口喘息,目送他離開,殷紅的唇沾上晶瑩剔透的液體,拉了下外套,本就陰冷的天,似乎有他在身邊便變得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