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明鏡高堂

    霍夫人本家姓謝，閨字綺柔。原是山北道節(jié)度使家的女兒，出閣前被父母嬌慣，成婚后被丈夫?qū)檺郏缃衲赀^不惑，臉色卻都還掛著爛漫的神采。她性子活脫，偏愛鮮艷喜慶的花色，上身是大紅團(tuán)五福的織花錦綢，下罩一條靛藍(lán)灑金的重繡襕裙，發(fā)髻梳的光滑齊整，戴著整套點(diǎn)翠花鈿，斜插了支金絲樓閣累絲步搖，好不隆重繁復(fù)。

    偏她體態(tài)豐腴，圓圓的臉兒，彎彎的眉，笑起來時一團(tuán)和氣，就連眼尾的紋路都那么可親。只薄薄擦了一層粉，皮膚透著健康自然的光澤。袖下的一雙皓雪般的腕子圓滾滾的，戴了一副粉玉鐲子。只那雙眼睛，依稀看得出年輕時的明眸善睞，如今卻鈍鈍的，但也總是笑著，只是明珠蒙塵，仍叫人覺得惋惜。

    一個人女人是否幸福，從體態(tài)神情中便看得出來。顯然霍夫人并沒有為眼睛憂傷太過，看不見，便用手去摸。霍星流上前奉茶，她將他好一通胡擼，便笑嘻嘻的：好好好，總算你還算記掛著我這做娘親的，沒將我寶貝兒的胳膊腿兒弄少。瘦了，又高了。如今是不是與你爹爹一般高了？

    您忘了？我早就與父親一般高了！霍星流失笑，父親呢？連翹不是說你們?nèi)ネヌm山莊了么，怎么這就回來了。

    我叫他去給我跑腿兒了。誰叫你不聲不響就回來，害得我們都沒準(zhǔn)備。

    這有什么，我在秦地時，不是每年元節(jié)都回來么。何況

    不等霍星流說完，霍夫人一把把他撥開了，去去。和你這討債鬼只說兩句話就夠了，多了要煩。她面向一旁站著少女直笑，眼中滿是關(guān)切，小妮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一路過來冷不冷，餓不餓？我這孩子自幼不在我身邊長大，沒什么規(guī)矩，還要你多多擔(dān)待他。

    母親？！

    霍夫人仿佛沒聽見。

    蘭姑也會意，將搬個椅子到她身邊，又輕聲請少女坐下，說侯府沒那么多規(guī)矩，小娘子不必拒禮。

    梁鳶漲紅了臉，艱難地坐下了。垂著臉，裙下的腿夾得緊緊的。

    怎么不說話呀。霍夫人生得珠圓玉潤，本來看著比同齡婦人要年輕活潑，說話也不端架子，溫聲軟語，只叫人覺得如沐春風(fēng)，可是來這兒住的不好？還是青兒欺負(fù)你了？

    梁鳶生母早逝，很小起就孤零零的，宮里頭的那些女人們精于算計，花枝招展，個個都是口蜜腹劍的蛇蝎美人。霍夫人和她見過的那些精致又無情的女人們不同，她鮮活又親切，任由歲月流逝，在臉上留下一道道痕跡，因為愛笑，眼尾的細(xì)紋也更深。也正是因為如此，讓她原本一腔怒火發(fā)不出來了。

    猶豫片刻，她軟軟開腔道：我小名叫溶溶。過了年就要十七了。霍小侯爺待我很好

    想起霍星流，又氣不打一處來，當(dāng)即陰惻惻看過去，摸了摸自己頸上的傷疤，逐字的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霍星流被盯得發(fā)虛，恨不得縮到椅子底下去。好在母親看不見，蘭姑也不是雞毛蒜皮都要傳達(dá)的人，所以并不顧忌，沖她一個勁賠笑，又拿唇語和她告饒。

    梁鳶不吃這套，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了。

    霍夫人親親熱熱拉起她的手，是哪個溶？水盛也的那個溶字么。這乳名起得真妙，好聽又好養(yǎng)活。起得這么用心，一定是母親起的罷！她一定也是個細(xì)心妥帖的人兒。

    是啊。徐良娣這個人沒什么能耐，也沒什么學(xué)識，真要她做出什么舐犢情深的事情來她也沒那個本事。可是她的確拼盡全力，將能給的都給了

    一樣是她知道禁庭深深，王上的孩子們更是危難重重，起個賤命好養(yǎng)活些。可是到底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太難聽多不好。所以拖著纏綿的病體，翻遍了手頭的詞話書本，替她擇了溶溶這兩個字。

    還有一樣，是她的女兒性子剛烈，卻出奇的怕疼。所以梁鳶撫了撫耳垂，那對耳眼已經(jīng)長回去了，目光又刀似的飛到霍星流那邊，一面軟聲道：是啊。她就是太寵我，所以什么都縱著我。姑娘家小時候就該穿耳，偏我害怕，一撒嬌，她便由著我了。任誰都說她嬌縱我。

    霍星流只覺得梁鳶的眼神如刀似劍，一片片刮在自己身上凌遲，無地自容地垂下頭，拿手擋住了臉。

    不過好在一老一少聊得很合得來，壓根沒人管他。還是后來梁鳶的肚子先鬧起了意見從昨兒到現(xiàn)在，有七八時辰?jīng)]吃過東西了。霍夫人一聽這還了得，抬手就給了兒子肩頭一巴掌，沖他橫眉豎眼：昨兒夜里回來怎么不叫宵夜吃！早上又磨磨蹭蹭！這么大個人了，還不曉得怎么照顧人？！

    正巧趕上霍老侯爺風(fēng)塵仆仆，提著兩壇子酒回來，才進(jìn)來花廳，便見到這幅場景。撞在霍夫人氣頭，也憑白挨了一頓罵，說他不曉得變通，既都出去了，怎么不知道帶點(diǎn)熟食回來，每次都是說什么就做什么，一點(diǎn)腦子都不動。真是個死腦筋。

    霍老侯爺本名頌良，是個草莽出身的標(biāo)準(zhǔn)武夫，生得又高又壯，明明到了知天命的年紀(jì)卻依舊魁梧懾人。秦人的衣袍和燕制大抵相似，但要更講究合身妥帖，大雪紛飛的天里也只穿了兩件單衣，看得出胸膛橫闊，胳膊健碩，一雙手更是布滿了老繭。父子倆眉宇很是相似，卻是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霍星流皎皎如月，清朗神俊，不穿戎裝，便是個清風(fēng)明月的俏郎君。做父親的卻剛毅端正，眉間隱著多年廝殺來的戾氣，不說話時都帶著迫人的殺意。

    不過當(dāng)他站在謝綺柔身旁，那戾氣就消了，盡職盡責(zé)的做她的陪襯，將她有些圓潤的體型襯得嬌小又窈窕。須發(fā)都白了的人了，沙場上曾率過三百死士殺進(jìn)殺出，家里卻還大氣也不敢出，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錯了。

    父子倆遙遙一望，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不知不覺就連更一個月了現(xiàn)在要滾去補(bǔ)月底的工作進(jìn)度了

    休息兩天~不如定個小目標(biāo)   300珠我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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