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生當如棋
27. 生當如棋
直到夤夜時分,楚王姬才醉醺醺地從趙國公子的宅邸中出來。 她似乎醉得厲害,所以總是罩在眉間的那股愁云似乎消散了。宮人們一擁而上,為她卸妝梳洗,換上質地柔軟的寢衣,熄滅了屋子里的燈,躡手躡腳地退下了。當屋子重歸寂靜,原本爛醉如泥的人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朝后開著的窗戶翻了出去,輕松地借著月色摸到了另一處居所的窗下,輕叩了兩下。 屋子里還亮著光,所以只片刻,窗就被推開了。 她從窗子縫兒里擠進來,因為醉得厲害,所以腿夠不上勁,半個身子卡在窗上,還嘿嘿傻笑。 霍星流無奈,伸手把她抱了進來:哪有姑娘家半夜爬窗的。 她的呼吸帶著溫熱的酒氣,作勢在他懷里蹬了兩下腿:那我走咯~結果發現分毫不動,就又消停了。 之后勾住了他的脖頸,把臉順勢埋進去,貪婪地呼吸著他的味道,然后舔了一下,才慢慢的說道:我想過了,如今燕室式微,何必伏低做小求他垂憐?我要再添一把火,把這里燒干凈。 他感覺到她依賴,也沒想著把人放開,便與她一并躺了回去。窗邊的燭臺上有一只紅燭,已經燒得只剩一小截了,蠟淚積了厚厚一層。熟稔地撫著她的發,你說。 燕國早沒能力為大楚復國,何況大楚本就不是封地,他有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拒絕我。與其一直等,然后任由他不動聲色的把我當做爛攤子推給趙公子,好一舉兩得。 她把他的胸膛畫著版圖,指尖輕輕地往上戳著, 所以,這些日子我會和趙公子假裝情投意合放心,他想尚長帝姬,可燕靖不肯,不許他們見面,我們是互相利用。五日后,我會與他同登朝云臺,參加那場祭禮。屆時我會當著所有人的面請天子主持公道,求他讓秦人歸還一部分楚地。不許需要很多,一座城一個鎮,或者一條街,都可以。秦國曾是天子封地,王位亦是燕帝親封,所以只要他開口,一定辦得到。 秦人攻打大楚是不仁,可燕帝若利用天子之威慷他人之慨,則是不允。只要他開口應下,趙公子便會替我宣揚出去。只要讓天下人知道這位皇帝的所作所為,燕室就會成為一個笑話。只是 霍星流深知不論預想得多么美好,現實不會簡單,燕靖并非昏君,不會那么容易讓你如愿。 我知道。或許會死。 你你怎么老是這樣,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梁鳶也不高興了,從他懷里掙脫了,跑去床尾坐著,只留給他一個單薄的背影,我不像你,我什么都沒有。 她醉了,所以不知道為什么又笑了起來:我的人生就像是一場又一場賭局,每一次的孤注一擲,都不過是因為我不想坐以待斃。 不可以。霍星流覺得她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過去一把拉住她,當初說好了我陪你來,你要分一杯羹給我,你和趙九的交易固然對天下有利,卻對我毫無意義,我不同意。你絕不許擅作主張,不許你 他靠近了,才發現她在流淚。 西洲的酒真烈啊。梁鳶慌亂一抹臉,跌跌撞撞起來要走,我知道你會不同意,但是你別忘了,現在我是主,你是仆。這屋子里外有燕人的眼線,我還讓趙公子派了人時刻監視,以免突生變故。除非你將我一劍殺了,不然我一定會去。 你明知道我不會殺你。你明知道我帶你來,不是因為真的指望你能有什么建設,而是我真心喜歡你。他一頓,十分艱難地開口,這難道還不算我輸嗎? 她到底動容了,搖了搖頭,但認真的說:還不算。但是倘若事成,你愿意隨我去封地嗎?橫豎顧野眼里容不下你,倒不如與我重新開始。英雄不問出身,不論是草莽還是王侯,只要一抬頭,她看見他避開了自己眼神,頓時覺得自己可笑,當我沒說。 她扒著窗子,花了好一會兒才跨過去,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 前夜下雪了。 湯沐邑從紅墻碧瓦變成了白茫茫的新新世界。梁鳶拖著宿醉之后疲憊的身子從床上爬起來,一推窗就被雪光刺痛了眼。但是很快,內心巨大的喜悅就將這點不足為提的小挫折掩蓋了過去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真的雪。 王姬興致很高,喚人來梳妝。破天荒穿了一身茉莉色的襖裙,梳了個光鮮的發髻,戴上了一支鈴蘭花式樣的步搖,垂著珍珠流蘇。宮人又拿了一堆鈴蘭耳鐺要為她戴,卻發現怎么也穿不進去,原來愈合了。她有一瞬間的失神,很快說不不要緊,這里不必你們了。去替我請趙公子,就說我邀他賞雪。 昨個兒喝了個酩酊大醉才回,今日又要雪地同游。不過也能理解,一個姑娘,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歷經千難萬險才尋到了天子庇佑,如今安定下來,又有個如玉似的郎君出現,恰到好處得慰藉了她,換做誰也要心動的。宮人們雖然身負使命,卻也多少憐惜這位亡國王姬的身世,聽她這么說,兩兩一望,便都笑著應下了。 銅鏡后是一扇窗,沒有開,只能看見院子里的樹影。 她看了一會兒,便回過神來為自己上妝。 年輕的面皮兒素凈無瑕,本不需要什么妝點,只是多少帶了些頹喪,只暈了些胭脂點在雙頰和唇上,顯得有精神一些。又執了螺黛,正一筆一筆描眉,那廂一個宮人快步走來:趙公子來了。 梁鳶起身,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立刻說好,腳步輕快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今天有小讀者說鳶妹是瘋批美人我被瞬間狙中!!!覺得太精確了!!大家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