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摽有梅
3. 摽有梅
等小侯爺盡了興,天早已大亮。 梁鳶也早就精疲力竭,可她兀自強撐一口氣,硬是與他鏖戰到了最后。 他鳴金收兵,見她軟泥似的癱著,已經困到眼睛都睜不開了,卻不肯睡,覺得好笑,隨手幫她捋下頭發:在想什么? 少女費力地瞥他一眼,又張望四下,揀了件他的外衫蓋在身上,慢條斯理的說:我是在想能被我那么拙劣的話術騙到,你一定很想要連城璧吧?可那是得到純鈞劍的鑰匙。你不過是個將軍臣子,竟然狼顧天下,覬覦帝位!她支起胳膊,撐起半個身子,肩頸的線條流暢深刻,鎖骨好似一雙展翅的鳥,霍青。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霍星流惱了。 不是惱她工余算計,而是惱她不解風情。 他欺身上前,沒好氣道: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不是讓你用在這里的。 哦。是嗎?少女一臉茫然,你們秦人怎么有這么多講究。 算了。有些事情解釋了便沒意義,霍星流隨意套了件外衫,去門口吩咐人準備熱水,折身回來時沖她微微一頷首,知道了,所以呢? 梁鳶聳肩,說沒什么:只是和你想的一樣罷了。 一樣?你是說你 我娘和我說過,我出生的那天晚霞格外絢爛濃烈,天邊傳來鳳凰啼鳴,是百年一遇的上上吉兆。所以我不是覬覦,是天命所歸。 霍星流走上前,扯下蓋在她身上的衣衫,用譏諷的目光打量著她赤裸的身軀,從肩頭的紅痕到腿間的白濁,失笑道:天命所歸? 梁鳶赤條條的站起來,仰起臉看他:你與我一樣心懷天下,又與我一同行床笫之歡。既你不覺得自己荒唐,我又有什么可笑? 霍星流斂起笑意,不再用打量器皿的眼神瞧她他發現她那雙帶勾的眼睛亮晶晶的,是那么的坦蕩又無畏,熾烈且天真。 或許你說得對。他捧起她的臉,不過,我在天命之上。 * 楚地偏南,天氣濕熱,長年陰雨。 明明已經秋末,卻還是一場接著一場的下雨,霍星流望著窗外的在雨中浮動的青翠綠意,神思飄去了遠方。 砰 小侯爺怎么看?一聲巨響后,身旁的人冷不丁問起。 他回過神,拿手比在鼻尖上,干咳兩聲:這個如今大局已定,剩下的事情就由你們說道一半,才發現面前的座位已經空了,荀元! 一旁的男子攤手,沒好氣道:這兩日你總心不在焉,雖說確實大局已定,可你畢竟是主將,總不能這就當起甩手掌柜了吧!從前確實聽說楚女多情,可沒聽說過她們會下蠱啊!那梁同姝有什么特別?叫你這般神魂顛倒? 梁同姝是誰?霍星流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荀元無奈:就是你從浮圖塔里挑回去的那個楚姬啊。說真的,雖然女人婉媚柔順些好,可總不能一點氣性都沒。說著又冷笑,旁人也就算了,她曾是楚宮中最受寵的王姬,楚王、楚后視她做掌上明珠,千嬌萬寵,結果楚國城破,她茍且偷生罷了,竟還肯跟著你。養條狗好歹會記著恩情,她那樣的女人,連畜生也不如。 想起來了。霍星流終于想起了梁同姝,還有她一絲不掛的胴體,和楚楚可憐的神情,還不是她那時哭的怪可憐,便帶了回去。現在想想,確實很沒意思。 荀元嘖一聲:這就又膩了?不過也好。菀兒的話,你都還記著吧? 霍星流沉默。 在荀元起了殺意的眼神下,他總算回想起來,記得記得!她說喜歡梅花,讓回來時折一枝帶給她。這里山高水遠,折了早就枯了。當然要等快回瀛城時再折啊。 你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涂?!荀元倒抽一口涼氣,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她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么! 霍星流被他的聲音震得腦仁疼,索性垮下臉不笑了:知道怎么樣,不知道又怎么樣?看在咱們的情義上,我的確可以照顧她,對她好。可我有自己的心意,如今不想成家是其一,即便以后想成家了,也不會喜歡她,是其二。她既是你的寶貝meimei,又何必逼我? 荀元深知霍星流性子孤高倔強,生平從不曾向誰俯低,何況是這種人生大事,憑他是天老子來,也不能強按他的頭。失望之余,只好嘆氣:罷了。是我不該。他轉身離開,過些日子,顧野就該來了,你別再這么吊兒郎你,是誰?誰準你進來的? 門前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一個少女,穿著花團錦簇的袖衫,五色斑斕的彩裙,手里拿著一把還在滴水的油紙傘。天光黯淡,她盛氣凌人的嬌艷面龐卻光華萬千。特別是那雙眼睛,如黑曜石般漆黑清冷,閃著動人的流光。 她看了荀元一眼,微微一蹙眉,沒有應他,而是默默縮回了門外,只一雙手扒著門框,用那雙大眼睛望向后面的那個男人,就那么直勾勾的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小侯爺今日穿著緙絲黻紋的廣袖襕袍,大領大帶,衣袂飄飄,說話間披起了青灰縐面的毛領鶴氅,不像個武將,卻是個富貴風流的翩翩郎君。他閑庭信步,走過去迎她:怎么跑過來了? 她絞著燈上的線,嘟囔著抱怨:我都在馬車里悶兩個時辰了。見人多半都回去了,也遲遲不見你來。 我是主將,自然要最后才能走。他憐愛的揉揉她的腦袋,早說了要你在府上等我回去,偏要跟出來,等急了吧。 梁鳶癟嘴:府上更無聊。 霍星流說好,還要向荀元打招呼。荀元從二人翻了個白眼,風似的走了。 她看著那陌生人遠去的背影,遲疑道:那人是生氣了么?氣什么? 大抵是替他的meimei氣我吧。他解釋道,他的meimei想嫁給我。 梁鳶點點頭,望著那個身影說:那他想多了。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也不會是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