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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流言起疑倪洛墮胎 孕事漏問溫婉往事

    

 第十三回 流言起疑倪洛墮胎 孕事漏問溫婉往事



    雖說易祁君離開了,但還留著一堆攤子等著倪洛解決。這會兒子,倪洛正撐著下巴,看著那卷成一團的被子。

    幸好沒幾日,小日子來了,她眼珠子一轉(zhuǎn),把沾了血的被絮拿出去,碰巧遇上紅千,叫住她:給,這被絮拿去洗了。

    紅千看了被上的血嚇了一跳,問道:怎么這么多血?

    倪洛回道:可不是,晚上小日子來了都沒發(fā)現(xiàn)。要是老嬤洗不干凈,你就讓她扔了。

    紅千看她眼下發(fā)青的模樣,還以為是她自己偷偷墮了胎,暗想倪洛還真不是個糊涂的,可心里又泛酸,想她一人指不定得如何傷心難過,只欸了聲,接過被絮,哪里就想到其實倪洛眼下泛青,不過是她前些時候半夜總纏著易祁君,老是要聽人那飛檐走壁、劫富濟貧的事兒,這才缺眠少覺,一副沒睡好的模樣。

    琴寓樓里人多眼雜,被絮沾血的事兒,不過一下午,便傳開了。這倒不是紅千說漏了嘴,傳出去,她本想著直接就把被絮給處理了,結(jié)果回去的路上碰上浣洗室的李老嬤,看道她手上拿著被絮,還以為同往常一般,是要洗的被褥,直接上手接了過去。一看上頭的一大片的血,還哎呦驚奇一番。紅千心虛,下意識往回拽了一下。

    李老嬤見多了,了然道:我都明白,要是洗不干凈,我就給你扔了。聽老嬤這話,紅千下意識就想反駁,沒想到人抱著被絮就走了。

    李老嬤是個嘴碎的,抱著一床被絮回了浣洗室,還同其他老嬤添油加醋一番,鬧得人人都曉得倪洛墮胎染紅了被。

    倪洛近日反常之狀,大家都是看在眼里,樓里也不是沒有自行打胎的先例,明面上不說,背地里皆可憐嘆息,又想著自己是不是也會如此,又是一番感懷悲秋。

    蔡宓等人知道此事,也暗道難怪。溫婉是落過胎的,怕倪洛也同她一般落下病根子,本想同她說道說道。可看倪洛一副裝傻的模樣,以為她不愿提起此事,就拿出自己曾尋的藥單,委婉地告訴她是養(yǎng)身子的。蔡宓也買了她愛吃的零嘴兒,還被調(diào)戲,說這鐵公雞也有拔毛的一天。

    風言風語傳多了,老鴇也知道了。這倒是給她提了個醒,又該請大夫來檢查花娘們身體了。

    大夫就坐藏嬌閣的偏廳中,花娘們則一個個待在屋里頭,等著老嬤叫人看診。,

    倪洛是頭一個被叫過去的,午時剛瞇著沒一會兒,就被紅千推醒了。只好打著呵欠,慢悠悠地走過去。沒想到,從她一進偏廳,就對上鴇母的眼睛,她被盯得后頸上的的小汗毛都立了起來,想著還是趕緊看完了事,上前兩步,自覺把手腕放到把脈枕上。

    只見大夫一手摸摸自己留了小半截的胡子,一手摸著她的腕脈,接著問了她近幾日的吃食。

    這老鴇以檢查花娘們身體為由,探查她們是否偷懷胎兒之事,早已是琴寓樓里心照不宣之事。她本以為同往常一般,走個過場就行了。沒想到大夫同老鴇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大夫還輕搖了下頭,倪洛心下一驚,莫非自己得到什么不治之癥。

    如何?倪洛趕緊追問。

    姑娘步態(tài)虛浮、臉色泛青,似有氣血不足之狀,多多休息便可。若是晚上難入眠,過會兒我便讓小童送來幾副安神的湯子。大夫回她。

    倒是不必了,前些時候確是少眠,這幾日已好多了。倪洛一聽,覺得大夫確實厲害,知道她近日難眠,可又看鴇母欲言又止的模樣,覺得兩人必有事瞞著她。因而,她先假意告退,實則轉(zhuǎn)個角,偷偷又溜了回來,藏到較遠的柱子后頭。兩人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

    清楚了?

    倪洛聽得一頭霧水,何事清楚了?

    倪洛姑娘確實沒有滑胎之相,只不過少眠,加上癸水剛過,氣血較虛,休息幾日便可。

    可她這幾日,確實吃得比往常多了。

    夏日炎熱,吃得變少,現(xiàn)已入冬,吃食比之往常多了,乃為常事。

    原來是疑她落胎,看兩人的樣子,還以為自己得了什么病了。倪洛又轉(zhuǎn)而一想,怪不得連日來,溫婉幾人都對自己這么好,連蔡宓都給她買了零嘴兒。哼,看她不嚇她們一回。

    倪洛故意捂著臉,一陣小跑回了房。蔡宓等人跟著她,一進門,就看到她趴在床上,肩膀還一聳一聳的。

    幾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還是溫婉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現(xiàn)在你可是那林將軍心尖尖上的紅人兒,mama必不會讓你伺候那些個腌臜的。

    要不,我們同mama求情,再塞些銀錢,大不了這大半年賺的銀兩、抽成都不要了,只要不要捅到掌柜的那兒,這就不是什么大事兒。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倒是說句話呀。

    眾人七嘴八舌地輪番安慰,出主意,突然,蔡宓似是聽到有人偷笑,她看倪洛沒有平靜下來,反而肩膀還輕顫著,覺得奇怪,強硬地把人從床上拉起來。

    這下倪洛可忍不住了,彎著腰,掐著肚子,大笑起來,眼角還能看到些許淚花。

    蔡宓點了點她的額頭,生氣道:還笑!小心岔了氣兒。也不知你的心怎么這么大?

    待倪洛笑完,輕輕理了碎發(fā),看她們都要急死了,才道:如何心大?

    還是溫婉遲疑道:這落胎之事你道是要如何?

    哎呀,我沒有懷胎,更沒有落胎。倪洛還笑著。

    紅千反駁道:不可能,你之前被絮那么一灘血。

    說了是小日子來了,怎么偏不信。

    可之前

    就這次多了些嘛,睡覺時竟沾上了,總會有那么幾次例外的。倪洛忙打斷紅千,見幾人似有動搖,又抓緊解釋,若真有事,mama不早就把姐妹們喊到偏廳去,殺雞儆猴啦,然后再不厭其煩地講一遍那避子湯的好處。

    大家知那鴇母的個性,若是懷胎或是墮胎,必定要懲了犯事兒的人,鬧得琴寓樓里的人知道,不敢再犯,才能罷休,因此她們這才安下心來。

    可倪洛偏是個促狹的,見她們點頭,又要逗她們:終于是信我啦。先前又是偷摸給我送方子的,連你都給我買吃食,哎呀,這小日子,可真美!

    蔡宓聽她這么一說,便覺得虧了,把人推到床上,喊紅千一同撓她的癢。一邊撓,還一邊說:還敢騙我們,反了你了,把我的銀錢還回來!

    倪洛側(cè)著身子躲,求饒道:好jiejie,我錯了,下次,下次去漱妝閣一定給你們挑些好的。

    倪洛倒是沒事了,可老鴇也不會就只查她一人。琴寓樓里的花娘們都被大夫診察了一邊。這還真有人不小心懷了孕,竟是才接客不久的一個小姑娘。

    可能初次遇到這件事,她怯生生地站在那兒,心里也知壞了事,不敢出聲,耷拉著腦袋,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到地上。

    她小聲道:我我想留下他。

    其他姑娘兒一個接一個地上前勸她。

    若是生下這個孩子,他必是要怨你一輩子的。

    你要生下這孩子,老鴇必定會把你趕出去,你怎么養(yǎng)活他?

    孩子父親是哪位?

    周圍大家七嘴八舌的,她左看看這個,右聽聽那位,終于受不了了,捂著雙耳,大喊道:別說了!我便要生下他!說罷,推開眼前人,跑走了。

    老鴇看大家勸也無用,自己上陣威脅。她同人坐到小桌,一個手臂倚靠著桌子,前頭放著一杯熱茶。她就瞇著眼,透過熱茶升起的白氣,觀察眼前坐著的小姑娘。待人終于受不住要開口時,她清咳兩聲,拿起熱茶抿了一口。這才開口道:趁孩子還未成型,喝了墮胎藥,我便既往不咎。

    可這個小姑娘兒,緊緊扯著衣角,咽了咽口水道:我我

    你才來沒多久,不知道前人的苦。我看你也是個不知事兒的,這才不為難你。老鴇面無表情地威脅她,你問問她們,有不愿墮胎的,我都是讓人壓著,把藥灌進她的嘴里。若有孩子成型的,喝藥都墮不掉,只能讓人拿著棍子往肚子上打,直到胎落!

    聽到這話,她的臉一下白了,眨了眨眼,又是流下一串珍珠。

    老鴇看她這樣,便知道達到威脅的效果了,只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夜晚,小姑娘兒坐在連廊的椅子上,抬頭呆看著一輪缺月。恰巧溫婉在外頭伺候了陳彥齊,回藏嬌閣的路上,看到她孤單一人,也不知在想些什。白天的事,她也聽說了,悄悄走到她身旁坐下。

    她感到有人靠近,轉(zhuǎn)頭看是溫婉,反而低頭,將腦袋埋到雙臂里。

    兩人就這么無聲地坐了一會兒。

    你為什么愿意打掉你的孩子呢?

    耳邊傳來一聲哽咽,溫婉愣了一下,還未反應(yīng)過來,又聽對方問了一句:你怎么忍心呢?

    溫婉苦笑一聲:我如何不忍心?可我不過一個青樓妓子,若是生下來,他得平白受多少冷眼。我一人苦不要緊,不能再讓孩子也跟著吃苦了。

    若當初孩子父親沒有拋棄你,那你還愿意生下他嗎?

    溫婉想起當初自己還未來得及同傅勛分享喜悅,就傳來他要與商人女結(jié)姻的消息,她硬是不相信,托人帶了好幾封信件,都石沉大海。最后等來的,是他攜新婦一家去往外地為官的消息和一封信。信里夾著好幾張紙交,應(yīng)是還她曾資助他考試食宿的費用,除了紙交外,還有一張決裂書。

    看到這些東西,她明白,傅勛這是要與她徹底決裂。她本也天真地想獨自留下?lián)狃B(yǎng)這個孩子,可當她看到琴寓樓里正處于總角之年的女孩子,低眉順眼地伺候客人,時不時還得應(yīng)對他們不懷好意的sao擾。她狠了狠心,喝下墮胎藥。可她沒想到,當時藥量沒算好,竟喝下了兩人份的量,大出血后,被大夫告知再難生育。

    我不知道。溫婉陷入回憶,喃喃道,只是稚子無辜,他的人生會因我平白增加了坎坷,還不如打掉他,還能重新投到那好人家。

    溫婉本無意勸她,也不知她到底是否真的想好要離開這兒,留下這個孩子。可她再見這個花娘,已是幾月后,她正側(cè)躺在客人懷里,與人調(diào)笑,臉上雖畫著精致的妝,仍掩蓋不住病懨懨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