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富家少女與憂郁窮小子（12）

    曲鳳城回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四點半。雖然曲鳳城已經有了多年駐唱的經歷，但滋城畢竟比不上荔城的繁華，曲鳳城凡是能夠接觸的面試機會都被拒之門外。但是他也不氣餒，一個人背著吉他在荔城來來回回的走，聽聽那些荔城酒吧里、飯店里都是些什么樣的歌手，他們又在唱著什么樣的歌曲。

    如果不是夏暖還在家里曲鳳城不放心，他想他幾乎會走遍荔城的每一個角落。夏暖在睡夢中被曲鳳城鉆進被窩的動作驚醒，曲鳳城在她的頰邊輕吻一下輕輕說：吵醒你了嗎？繼續睡吧，我也睡一會兒。

    夏暖往他懷里鉆了鉆，感覺到曲鳳城身體幾乎涼透了，便雙手緊緊抱住他，聲音還帶著睡意朦朧：下會出去要多穿一點，我聽葛爺爺說荔城秋天就很冷了。

    曲鳳城累極了，含含糊糊地說了句知道了便沉沉睡去。這一覺整整睡到第二天中午，夏暖坐在桌前看書，見他醒來微笑道：午安啊，曲先生。

    曲鳳城頭發亂糟糟的，他坐起身，傻兮兮的擺了擺手，眼神怔忡沒有焦距，臉上還有昨晚不知道怎么來的印子。夏暖瞧著他這幅睡意惺忪的樣子忍俊不禁：要是沒睡夠就再睡一會兒吧，我去準備午飯，準備好了再叫你。

    曲鳳城還以為夏暖是要去買飯，翻了被子就要起身，迷迷糊糊地說：買飯嗎？還是我去買吧。夏暖連忙過去坐在床邊壓著他的手說：不是去買飯，我和葛爺爺說好了我下午和晚上在咖啡館幫忙，也可以用葛爺爺的廚房做三餐。

    曲鳳城捧住她的手指，柔軟細嫩，十指纖長，這是一雙適合養尊處優嬌養在旁的手。曲鳳城心里有些苦，咬了咬牙帶著歉意說：對不起，我一定會盡快找到工作的。

    夏暖卻無所謂，理了理少年柔軟的發絲溫言說：放心，我一切都很好。

    如果你還想上學曲鳳城最覺得愧疚的就是這點。

    有些時候讀書是為了一紙文憑，但我現在不太想要這張文憑，如果我要學到知識，我自己看書也可以。夏暖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然后猶豫了一下偏著頭說，而且阿城，我在想我要不要也和你一起往娛樂圈奮斗。

    曲鳳城很是驚訝：你也想成為歌手？說完之后也覺得不是不可能，畢竟夏暖的歌聲也很好聽。

    可夏暖只是搖了搖頭，輕飄飄地說：我也只是打算，還沒具體想過。

    曲鳳城摸著下巴想了想方道：我們要不要來個組合，你可以主唱，我給你寫歌說著他幾乎就要興奮得跳起來，夏暖卻一把拉住他好生安撫：先別想這些沒影的事兒了，我還是先去給你做午飯吧。

    夏暖廚藝很好，曲鳳城也幾乎餓了一個晚上，幾乎是狼吞虎咽。夏暖一邊說著慢點吃一邊提及昨夜看到的大明星：給你講個有意思的事情，我昨天在葛爺爺的咖啡店外看到大明星了。

    誰啊？

    邱夢茹。

    曲鳳城身軀一僵，很快又恢復，只是挑了一筷子rou絲問：然后呢？

    聽說她現在是最具前途的明星。很多人都想和她合作。

    你沒找她要個簽名？

    沒有，等我知道她是邱夢茹的時候，人都走遠了。夏暖假裝沒有注意到曲鳳城的神色，咬著筷子慢條斯理地繼續說，荔城有很多劇組提供試鏡的機會，興許我也哪一天能夠和邱夢茹一樣出名。

    曲鳳城笑了笑：我的暖暖這么漂亮伶俐，肯定會有機會的。

    下午夏暖一個人去咖啡館做服務生，曲鳳城則在屋里絞盡腦汁的創作，他知道駐唱不是最終的目標，他想要成為萬眾矚目的歌手。但是空有一副嗓音是沒用的，隨時都會有人把你淘汰掉，只有不斷的創作出新的膾炙人口的歌曲，形成自己的風格，才能長久不衰。

    可是說起來容易，一首歌往往要耗費曲鳳城大量的精力，再加上最近幾天忙的焦頭爛額，他心里更是煩躁，一時間毫無靈感可言。曲鳳城從夾克里抽出一支煙點燃叼在嘴里，繼續在紙上寫寫畫畫。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曲鳳城拿過來一看，見是葉蘅，心里的煩躁才終于消散一些，葉蘅問了一下曲鳳城在荔城的情況，曲鳳城也詢問著葉蘅有沒有去看過自己的父母和弟弟。

    他們很好，你放心就是。

    曲鳳城道了謝，撣了撣煙灰又深深吸了一口才說道：阿蘅，暖暖在荔城見到邱紫晶了，不過現在她叫邱夢茹。雖然還不是太出名，但也算是有前途的新人。

    你和夏暖說過你有過女朋友的事情？

    說過，但是我沒說是誰。曲鳳城抓了抓頭發，幽幽一嘆，其實也沒什么，早都過去了，又能怎樣？

    這倒也是。不過你以后要是真成為大歌星，難免還是要有交集的。

    曲鳳城苦笑幾聲，無神地望著靜靜燃燒的香煙，裊裊升起的白色煙霧就如同此時此刻自己的前途，捉摸不定：大歌星？那得是幾輩子的事情，我現在連吃飯都要成問題了。

    葉蘅在那邊安慰道：誰一開始都不是一帆風順的，我相信你，阿城，你一定會成為荔城最閃耀的那一顆明星。

    夏暖推開房門，聞到濃重的香煙味兒，在此之前，曲鳳城從來沒有當著自己的面抽煙。夏暖有些不適，拿手揮了揮捂住口鼻不經意間看到桌子上成堆的煙頭，蹙眉說：阿城，你怎么抽了這么多煙？

    曲鳳城卻沒有抬頭，他只是雙眉緊皺瘋狂地在紙上寫著什么，然后不時深深吸一口煙。夏暖見此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阿城

    曲鳳城輕輕推開她的手，頭也沒抬敷衍地說：我馬上就寫完了，暖暖你別吵我。言罷，又是抖心抖肺的幾聲咳嗽，緊接著再是香煙的灌輸。

    那你晚飯要吃點什么？夏暖靠在門邊輕輕問了一句。他已經將自己鎖在屋里整整一個下午，只靠著那些廉價的香煙讓自己精神，難免會傷害身體。

    可是曲鳳城卻像是沒聽到，擺了擺手又投入到創造中，只余窗外夕陽將少年的身影勾勒出一道好似不易接近的朦朧輪廓。

    夏暖不忍心打斷曲鳳城的靈感，便拿了外套又去了樓下。葛老也聞到夏暖身上醒目的香煙味兒，又看著夏暖神色怔忡便關切的問：怎么了？

    沒事兒。夏暖繼續擦拭著桌面，低著頭說，阿城已經寫歌寫了一下午了，我擔心他把自己憋壞了。

    也是，你還是找他出去走走吧，我可真聽說有些人搞創作最后把自己弄得精神錯亂的。葛老幽幽一嘆，背過身打開老式留聲機，小小的咖啡館立刻被包裹上一層古典溫馨的氣息，夏暖想著葛老的勸說，心底更加心疼曲鳳城。

    夏暖去廚房打算給曲鳳城煮一碗面，沒想到剛將面條下鍋，就聽到曲鳳城的腳步幾乎是風一般的掠過樓頂。我做了夏暖的話還未說完，就只看到背著吉他沖出房門的曲鳳城留下的背影以及焦急的回答：我先走了！

    夏暖茫然立在夕陽下，許久才瞇了瞇眼，回身到廚房繼續煮面。葛老順著香味過來張望了一眼嘖嘖說到：味道很像啊，小姑娘，看你下了不少，能不能分給我一些呢？

    夏暖知道葛老一定是看到了剛才匆忙離去的曲鳳城。夏暖緩了口氣，重新揚起笑臉婉聲答應：好的，葛爺爺稍等，我馬上就做好了。

    夏暖吃了飯便開始詢問葛老附近有沒有什么片場正在找人試戲，自己如果哪天上午沒事的話想去看看。葛老拿出報紙跟她一起研究了一些，最后確定附近幾個拍攝現場說：這些都處于繁華地帶，人也不少，不會有事兒。你去我也放心。

    夏暖感謝葛老的照顧，葛老卻道：我和我太太年輕的時候也是來這里闖蕩的，知道你們這些孩子的不容易，況且我也沒什么子女，你在這里和我做個伴我很開心。

    在荔城的日子就這么平淡的滑過，每一天看著太陽朝升暮落，寂寂無聲，仿佛現在的生活已經有了十幾年的存續。

    曲鳳城接連幾天都是下午出門清晨回來，他眼睛下的烏青和眼中的血絲越來越明顯，夏暖很心疼他，可是曲鳳城卻說：暖暖，這里的競爭很厲害，我必須拿出自己的所有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那天早晨天色晴好，夏暖便將從葛老那里借來的幾盆杜鵑花放在窗外曬曬太陽，然后躡手躡腳地去廚房做飯，沒有驚醒曲鳳城。沒想到天色變得很快，不一會兒就有雨點子落下，夏暖一開始沒注意，等到雨越下越大她才匆匆上樓，可是一開門就迎來了曲鳳城的怒吼：你打開窗戶做什么？我的曲譜都被打濕了，散了一地，你都沒看到嗎？

    夏暖從沒想過曲鳳城會這樣暴怒地和自己說話，一時間竟然只是張了張口，望著窗戶下的一片狼藉的書桌，好辦日才喃喃說道：抱歉，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會不知道？你每天瞎了嗎，看不到我的曲譜都擺在桌子上嗎？曲鳳城揚了揚手里的紙張，眼中滿是怨憤，我寫了這么久，差一點就都給我毀了！夏暖想要上前幫他一起拾起來整理好，可是曲鳳城卻將她一把推開，冷聲斥道：不用你。

    夏暖怔怔看著曲鳳城將那些他心目中珍貴的紙張重新放在書桌上，然后點上香煙繼續埋頭創作。這期間，他吝嗇地沒有給夏暖一個眼神，也沒有一句話。

    晚上，夏暖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面對著醫院白色的墻壁，耳邊是吵鬧喧囂的腳步聲，她動彈不得，只看到大片大片的鮮血忽然從腳下流過，她捧著肚子似乎很痛苦，整個人開始抽搐，然后，在她幾乎喘不上氣息的時候，她看到一個模糊的白衣少年朝自己姍姍而來，而他的胸口也有一把尖刀

    當曲鳳城興致勃勃地告訴夏暖自己終于找到工作的時候，夏暖整整忙了一天才從噩夢里那種悲痛的氣氛中緩過勁兒來。曲鳳城興奮地抱住她，一邊說著自己在駐場地點的事情，一邊為了那天的爭吵道歉。

    夏暖閉了閉眼，用了最大的力量才讓他的聲音在耳邊漸漸清晰過來，曲鳳城見她心不在焉地還以為是為了那次事情生氣：暖暖，原諒我好嗎？他不斷吻著夏暖的額頭，小心翼翼地觀察夏暖的表情。那次之后，他也很后悔，只是那時候的自己仿佛已經瘋魔，滿腦子都是創作，所以沒有及時和夏暖說聲對不起。

    下不為例。夏暖輕聲開口，然后深深吸了口氣，她握住他的手繼續道，恭喜你，阿城。那你今天就要去上班了嗎？曲鳳城點點頭，夏暖又道：過兩天我想去一個劇組試戲，是上午，你能陪我去嗎？

    曲鳳城為了彌補那日的過錯自然愿意：上午沒事，我可以陪你去。說罷，他輕柔地綰了一下夏暖耳畔的碎發，打趣說道：我的暖暖也要成為大明星了？

    夏暖笑了笑：我只是去觀摩一下。誰知道呢。

    曲鳳城溫柔地抱住她，兩人依偎在一起靜靜看著窗外的風景，享受多日來難得的溫情旖旎。秋日里天高云淡，就連秋風都是干凈爽咧的，似沒有一絲污塵，看起來一切都在向著好里發展，可是不知為何，夏暖看著那只一汪碧藍的略顯孤獨的天，無緣無故的感覺到了一絲冬日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