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別墅的孤獨靈魂
黑別墅的孤獨靈魂
回去的路上,出租車司機一直小心翼翼地從后視鏡偷瞄我,似乎害怕一直不說話的我突然嚎啕大哭,他小聲地安慰道:談戀愛吵架是正常的啦,我想那個年輕人很快就會來哄你向你道歉的。 我們不是否認的話幾乎脫口而出,但我即刻意識到即使向全世界的人宣布我和古銅男沒有關系也不能讓那張協議作廢。 現在呆在別墅的那兩個人,一個把他的主人們當神一樣供著,一個等著看我被他的兄弟吃掉,沒有人可以幫我了! 絕望的哀號打心底里發出,我無力地垂下腦袋,到達黑別墅時,我早已饑腸轆轆了。 從正門進去時,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戴著鴨舌帽與我擦肩而過,老管家緊接著便從里頭迎出來:小姑娘你來得真準時呀!白少爺讓老朽叫的外賣剛送來,快過來趁熱吃吧! 外賣?我意外地瞅著他那對無神的熊貓眼,不敢相信不久前才粗魯地把我丟進出租車的家伙竟會體貼地考慮到我的溫飽問題,難道這就是他道歉的方式? 你先吃著,老朽給晨少爺送飯上去,一會兒就回來陪你聊天阿。老管家笑呵呵地提著外賣的餐盒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晨少爺應該就是指那具腐尸了,他的名字我在藍暻白的手機里看過。 原來古銅男主要是為了給他的兄弟叫外賣,而我的這一份只是順帶一起送過來而已。 打開飯盒,我悠悠地想著,心里竟有一絲酸味滑過。 剛吃完第三口飯,耳邊就傳來老管家焦急的叫喚聲:小姑娘不好啦!晨少爺、晨少爺他 跑到我跟前時,老管家已經氣喘吁吁,老樹皮般的臉上爬滿了汗水。 他怎么了?我放下筷子站起來,懷疑他是不是要人陪著吃飯才咽得下去,臉上便不自覺地表現出鄙夷的神色。 晨少爺倒在床上怎么叫也沒反應,曖少爺平時給準備的退燒藥也吃完了,怎么辦?老管家焦急地說著,老眼淚嘩啦嘩啦地掉下來。 只是發燒嗎?我狐疑地問道,意外他一把年紀了遇到這么普通的小病居然會慌了手腳。 老管家擦著淚帶著哭腔說道:晨少爺從小體弱多病,有幾次發燒差點沒命了,這次曖少爺也沒接電話,可能有重要的手術在進行,怎么辦啊?小姑娘,你救救晨少爺吧,老朽什么都不懂,怎么辦 這沒用的老頭! 我無奈地斜睨了他一眼,起身跑進廚房從冰箱冷凍柜里翻出冰塊,一面沖緊跟在身后的老管家問道:密封袋有嗎? 這個好像有,老朽馬上去找。說完,老管家就轉身跑回他的房間去。 小時候在孤兒院看過席老頭子給大大小小的孩子用物理降溫法退燒,既省錢又有效,今時遇到這種狀況自然難不倒我。 然而,當我踏入二樓最后一個房間時,我就后悔了這是腐尸的房間!必然有腐尸的味道! 腐尸的房間雖然沒有餿辣味宅男那么亂,墻壁也比較干凈,但地板上同樣丟滿吃過的方便面盒,還有被揉成各種形狀的紙團,空氣里四處彌漫著腐爛的氣味,窗戶竟都關得密不透風! 這腐尸宅男!我屏住呼吸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搬開放在他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掌心一碰到他的額頭就感到他巨燙的體溫,本想先替他寬衣,但手指觸碰到他泛黃的上衣時,我就頓住了 這毛衣不是冬天的東西嗎?難道從上個冬天到現在他一直穿著它?!如此油膩又厚重,如果放進洗衣機里估計能脫出一袋泥來吧! 衣角剛卷到一半,一只毫無血色的大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床上的腐尸竟說話了:不要這件不要脫 都病成這樣了!這么臟還矜持什么呢!我小聲抱怨道,稍微一用力就抓開這個病患的手。 不要!不要腐尸有氣無力地低喊著,眼睛無力地半睜著,沉重的手雖然無力抬起,似乎努力想阻止我。 無奈之下,我只好叫來老管家,讓他給這個足不出戶又鮮少接觸異性的害羞病患脫衣服。 不到一分鐘,老管家就一邊擦著額頭的汗水一邊跑出來叫我:小姑娘,我已經照你的吩咐給他脫了,接下來要怎么辦? 把這個冰枕放在他的頭下面,我遞給他一個密封好的冰水袋,提出另一個要求:弄一盆溫水浸濕毛巾給他擦身。 愚笨的老管家連連點頭,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一句:上上身也要擦嗎? 當然!我蹙眉看他凌亂的拖把頭,好不容易才忍住訓斥他的話。 可是晨少爺的上衣老管家懦弱地垂下眼,不敢直視我,完全一副招人蹂躪的模樣差點教我招架不住想翻白眼。 那件又臟又厚的長袖羊毛還沒脫掉?難道他想逼我使用武力嗎?一股無名火猛燒上我心頭,我氣沖沖跑進腐尸的臥室,一具光著下半身的男性身軀赫然躺在床上,我即刻反射性地遮住眼睛。 這個白癡管家居然把腐尸的底褲也脫了,偏偏最重點的上衣依舊完好地套在病患身上! 老管家也急急跟進來解釋道:小姑娘,對不起,晨少爺的上衣老朽實在不敢去脫,晨少爺要是清醒過來一定會生氣的,老朽老朽害怕! 那就讓他生氣好了!我掀起一張腐尸味厚重的床單蓋住腐尸的下半身,怒手直抓向他的臟毛衣準備扯下來。 突然間,咚的一聲悶響,老管家竟直接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地沖我磕頭哀求道:小姑娘不要啊!這件毛衣是晨少爺的母親生前給老爺買的最后一件禮物,老爺還沒來得及穿就走了,晨少爺自從去年見到這件毛衣之后就一直穿著它,他真的不能離開它呀! 一下子,腦子里輸入好多信息,我仿佛突然明白腐尸的執著,但又對他對毛衣的變相依戀感到震驚。 俯視著他蒼白的臉,聆聽著他虛弱的氣息,我突然覺得他好孤獨,那么多年的孤獨以致于把所有的感情寄托在一件毛衣上,連換洗都舍不得 我保證他醒來時會看到一件干凈的毛衣穿在他身上。我小心翼翼地卷起毛衣的衣角,慢慢往上卷。 脫下這件重量級的毛衣之后,老管家竟還跪在地上,只是瞪著一對偌大的熊貓看我,像看著神明一般,老眼里似乎還溢著透明的液體。 你還不快起來給他擦身子!訓斥的話剛吼出口,我就打住了我什么時候變成藍暻白一伙的了?我竟對一個上了年紀、被狼群折磨得沒有人樣的老人家吼? 是是,老朽馬上給晨少爺擦身子。老管家竟沒有生氣,卑微地從地上慌忙爬起,急急跑進書房里的洗手間。 忙了一個多小時,腐尸的體溫已明顯降了,只是神智尚未清醒,嘴里一直喊著要毛衣,我不得不加緊搓洗這件厚重的遺物。 洗毛衣還是次要,這腐尸房里需要一次大型的清理,否則疾病會一直粘著他。 可是另一個問題一直令我費解,狼窩里明明還有十一匹狼和一個額頭上貼著為主人赴湯蹈火的老管家,為何沒有人主動改善腐尸的生活環境呢? 即使他們的父母已經不在了,難道空有一群兄弟,卻都是些孤獨冷漠的靈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