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因為昨夜的突發狀況,害得林喬沒能睡上一個持久的美覺,但不知道為什么,今日她卻比宋敬元醒得更早了。 不再是之前日上三竿十分刺眼的陽光,窗外的光還沒見得多明媚,反而也有著像剛睡醒似的朦朧昏沉。沒有旁的雜音,只有清晨的小鳥熱鬧個不停。 不再是營地里轟天的鼾聲和細碎的聲音,那時的耳朵和腦子,簡直就像是被這樣的嘈雜填滿了,再沒有空余去感受些叫人愉悅的,或許,那時也根本沒有叫人愉悅的聲音。 林喬只是這樣閉目、靜靜躺著,仿佛都能感受到外面濕潤又清新的空氣,看見菜園的菜葉子上掛著晶瑩的露珠,窺見雜草中躲著幾只蟋蟀和討人厭的蝗蟲,聽見藏在小溪兩旁的蛙鳴。 這是舊時光賦予她的想象力,曾在荒蕪的末世中消失,如今因著這片寧靜,它又回來了。 林喬起身時,動作很輕。宋敬元沒動,但林喬知道他醒了。 當初建房子的時候,浴室的窗開得不大,早上的時候頗有些昏暗。林喬拿著洗漱用品就出門到井口旁打水洗漱去了。 說是洗漱用品,其實也就一個裝水用的竹筒,一個粗糙的用稻桿做的牙刷,還有一小碟宋敬元制的粗鹽。末世動蕩,哪來那么多功夫注意這些呢?像林喬能在營地里栽一盆薄荷,用多出的一點干凈水漱漱口,就已經是極不容易的事情了。 現在能有個稻桿牙刷,能用上奢侈的鹽來漱口,林喬覺得自己已是精制許多了,要不是宋敬元在,自己能活成什么樣呢? 誒,光是讓她想想末世沒鹽吃的痛苦日子,就可以讓林喬跟被抽了血似的,渾身乏力了。 不想了,想多無益。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林喬吐掉最后一口水,暗暗告誡自己要珍惜好現在的幸福生活。 清晨的井水總帶有絲絲冷意,林喬曲著手心窩將水撥到臉上,那股子清涼讓她徹底醒過神來,總算是認真在計劃今天的事情了。 宋敬元睜眼躺在床上,其實林喬在床上動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只是經過了凌晨的事情,他一時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她,便強忍著不動,裝睡。 宋敬元知道自己應該信任林喬不會輕易離開的話,然而,不與林喬時刻在一起,他的心里卻總有些不自在。 穿越到這異世界,宋敬元除了前幾個月接觸過這個世界的幾個人類,后面的整整一年多的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一個人探索、一個人戰斗、一個人做著普普通通的農活。 有時心底寂寥,會緬懷雙親,會思念自己在軍隊時結交的異親手足。也曾渴望過與別人分享自己的愉悅,感知他人的痛苦,但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能這樣與一位姑娘生活在一起。 總有不真實的感覺籠罩著宋敬元,她不在身邊時,他便總想著要去尋那窈窕身影,仿佛唯有緊緊抱著她柔軟的身體,才能驅散走內心的不安。 宋敬元正想起身,卻不知為何想起了以前在軍營里,聽過一個弟兄喝醉后說過的渾話:我一回到家,我那婆娘就黏上來了,問東問西的,甩都甩不掉。旁邊的弟兄雖有揶揄他炫耀夫妻恩愛,卻也有人附和說跟得太緊確實叫人心煩。 宋敬元父母在他自小便恩愛。父親歸家亦或是出門,母親少不了向他各種噓寒問暖;母親體弱,偶爾不舒服時,父親也對她關切非常。他原以為家家夫妻相處,都如父母一般相濡以沫,和和美美,長大些才見識了太多不甚美滿,甚至可以說是亂若雞毛的家事紛爭。 再后來他才知道,原來像他父母這樣美滿幸福的夫妻,才是少數。在他家鄉,和睦算是平常事。而在更繁華的京城,更重禮節,少女總無機會出門見男客,更別提有什么意中人了,因此時人多盲婚,見面即是洞房花燭夜,不似他父母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男人也總有三妻四妾,花名在外,后院則亂作一堂。寵妾滅妻、妾踩主母扶正、主母妒忌,暗算丈夫妾室的陰臟事比比皆是。 宋敬元向往著如他父母一般的生活,若是不能與相愛的女子共度一生,兩人若是相互猜忌、防備還不如孤身一人,雖然寂寥,卻也有獨身的樂趣。而若是能與相愛的女子共度一生,又還有什么渴求的呢? 只是,他與林喬相識的過程從不像宋敬元預想的那樣:某日佳人出現,兩人慢慢相識相愛,相反地,兩人在一見面就,就先做了夫妻間最親密的事,隨后這親密卻又不熟悉的兩人住到了一起,宋敬元無法像剛來到這世界上對待別的女子一般冷臉或是恪守禮節,更何況,他自己心里,也是想與林喬親近的。 想看她輕易滿足的笑容,想從背后抱她、將頭輕輕搭在她肩上,聞她短發拂過鼻尖時帶來的自然香味。 不過,宋敬元想,如果真的粘得太緊,像林喬這樣,在這個世界里如此獨立有主見的姑娘,一定會相當厭煩吧。 宋敬元攥了攥手,在床上又假寐了一會。 此刻宋敬元的心情,與林喬當初在村口不遠處駐扎下來,硬是熬到白天才進村時的心情,倒是有些相似了。 都忍不住伸出手,卻又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