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童年練習
【番外七】童年·練習
安度立在半開車門前,涼勁冬風吹她碎發悠顫,臉鼻冰冷隱紅。 雨從半夜持續到清晨才停,這會兒還有余絲颯颯簌簌地飄,王伯撐著傘,道:“大小姐回車上等吧。” 安度狀貌倒愉快,目光釘在陳滄家窗內綽影,“才一分鐘,陳滄哥哥就要來了。” 天寒連大人都忍不住賴床,但自兩小孩約定一起上下學的近十天來,只要說去接陳滄,她便會自行起床穿衣,也不用家中阿姨催促幫忙,比鬧鐘還管用。 王伯笑笑,隨她開心,不破壞孩子間才建立的無猜。 楊曉嵐拉開門,攏攏厚睡衣,向王伯和安度遠遠微笑點頭致意,又囑咐陳滄:“記得吃早餐。” “知道了。”陳滄動作急,小跑出院,頭也沒回地應。 * 車內暖意充足,陳滄和王伯道歉:“對不起,王伯伯,我遲到了。” 王伯夸他有禮貌,說他太見外。 霜霧覆窗,安度在玻璃亂畫幾個圓圈,又收回手,咿呀怪叫,“好冰!” 她嘴里還嚼著雞蛋,一說話就岔氣,蛋黃粘在咽喉吞得困難,臉側鼓起個包,眼眉擠在一塊。 陳滄笑了聲,自書包翻出一袋熱好的豆漿,貼一貼她臉,“給。” 安度偏頭,熱意在她面上擴散,不僅是豆漿的溫度。 徹底噎住,她干咳兩下,用力咽口水,陳滄擰開吸嘴蓋,送到她嘴邊。 安度猛吸幾口,喝空才反應,她一改糗態,拍拍順暢的胸口,把自己的酸奶塞他手里,嘻嘻笑言:“交換。” 陳滄收了,用之前那只受傷的手。 安度注意到他拆了紗布和固定夾,找到早上見他時略不習慣的原因,捏捏他手臂,“陳滄哥哥,你終于好啦!” 她想到什么,問:“你自己會系紅領巾嗎?” * 少先隊入隊宣誓當天,老師在班會課教紅領巾打法,陳滄當時手還吊掛,班主任讓他站到講臺,在他身上做示范。 放學時,陳滄背好書包在安度班級教室后門等她。 有位男生站在課桌間過道,低頭拽著紅領巾的兩根帶子,模樣苦惱,最后干脆馬虎一交叉,就當學會了。 “你這樣不對。”安度看不下去,拆了男生的重新系,“左邊不動,右邊繞過來,穿出一個結才可以。” 男生個頭小,眼睛也小,一笑就剩兩道縫,露出兩顆沒長齊的門牙,“文藝委員好厲害!” 小學里有“權威”的人,老師往下便是班干,一句帶著崇拜意味的討好尋常可聞。 安度受用,自豪輕拍他,“明天我還可以教你,要好好練習。” 陳滄只看了一次便掌握系法,無法理解這樣簡單的手工技能還需要怎么“練習”,他皺皺眉,絕談不上自滿輕視,心里卻不怎么高興了。 窗內兩道人影的姿態距離,他在家見過,譬如楊曉嵐給陳裕平系領帶。 有點礙眼,他敲敲門,“安度。” “陳滄哥哥!”安度發現他,對男生道:“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再學一會兒。” 趁她收書的空隙,陳滄將老師為他打好的平整領結扯松散。 安度出來,他虛掛在頸后的領巾眼看就要離身落地,她急忙抓在手里,替他系上,“你也不會嗎?” 某種意識若有似無,歸咎于親密關系的模仿。 陳滄說謊:“嗯,手不方便,也沒看清楚。” 她覺得自己終于在這方面超越了他,神采比未滅的霞光還亮,“我可以天天幫你。” 安度承諾:“直到你手好為止。” * 校門人群繁熱,晨讀規定必須檢查低年級紅領巾。 安度不等陳滄答會還是不會,朝他挪了挪,和他并排坐緊,認認真真地演示:“給別人打和給自己打方向是反過來的,像照鏡子一樣。” 陳滄才將領巾鋪平折三折,聞言停手,安靜聽她講解。 “……兩邊對齊以后,把尾巴交叉……”安度感受他視線,首次當“教學者”,倏地緊張宕機,說得磕巴,動作也滯緩,她小聲:“誒,怎么不對了?” 還有十分鐘打鈴,王伯提醒他們下車。 進了教學樓,安度仍在喃喃,又試幾次,腦思走入迷亂誤區,熟悉手法變得陌生。 陳滄笑看她,“練了這么多天,別急。” 他并不打算為難她,將領巾戴在脖子。 “哦,不能這么做,你這樣看會看不懂。”安度要面子,堅持握停陳滄,對教學的興趣高漲,“我會的,我會。” 她走到陳滄斜后方,和他目向相同,“一手捏上部,一手拉緊……” 小臉端肅,挨著他肩側,辮子不時掃到他耳后,往來的同學偶朝他們投來一瞥。 “裴老師,”陳滄輕聲喚她,稍退一步,沿著她的半成品完成一個標準的交系,“我學會了。” 安度的領巾還垮著,在晨風里晃揚。他轉身上前,利索地給她系好,拉平她校服衣領。 他也沒告訴她,其實他的手早在三天前就可以拆卸紗布,靈活自如。 領口收束,沒有褶皺,比老師示范還要漂亮的領結。 “誒?”安度瞬怔,陰灰的天漸轉明凈,她對上他不掩飾的笑容,游離四景的清晰。 縱容蘊顯,貼近奶奶或王伯,類似于長輩的嬌慣,但又是極其不同的,他們不會用這樣帶著謔逗的表情看她。 她第一次意識到,他的的確確比自己年長,不止生理年齡的一年半載。 身后跑來陳滄同班女同學,見了他們忙問:“陳滄,你能不能也幫我系一下?” 第一道預備鈴響,陳滄頭向教室偏了偏,口吻有禮而抱歉:“上課了。” —分隔符— 要修,?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