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上)
遇見(上)
其實嚴格來說,江淼跟紀炎,一個小學語文老師,一個消防中隊長,如果不是各種機緣巧合的遇見,這輩子都不會有直線相交的可能。 那么,這個故事該說哪里從起呢? 大概,得從那個麻辣鮮香的火鍋店開始.. 江淼,23歲,小學語文老師,出生于書香世家,父親地質學家,mama高中教導主任。 她從小耳濡目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成長軌跡一路朝陽,順的跟開了掛似的,自讀書起,就是他人口中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父親常年在外,她打小在母親嚴苛的教育下長大,性格溫順軟糯,長到20歲,一句臟話都未曾說過,偶爾跟男生說兩句話都會臉紅。 她相貌清秀,說話溫聲細語,在學校里頗受男生歡迎,讀書時收到的情書擱一塊能堆成座小山峰。 18歲那年,她考上全國最權威的師范院校,脫離母親的掌控后,她結交了人生中真正意義上的好朋友,她的大學室友,同為煙城人的,顏茉莉。 茉莉人不如其名,如此溫柔靜美的名字,偏生是個cao天cao地cao空氣的狠角色,她出生于富商家庭,自小習慣了揮金如土,也習慣在紙醉金迷中享受無聊至極的人生,私生活可謂是絕版混泥土。 那么,個性相差甚遠的兩人是如何廝混到一起的呢? 故事其實特別簡單,膽小軟弱的江淼剛進大學被一法律系的學長糾纏,她這人說不出狠話,頂多禮貌的拒絕過幾次。 結果被人當成是欲拒還迎的新情調,糾纏手段升級不說,最后直接來寢室堵人,沒曾想學長的女朋友也帶著一伙兒跟來,不分青紅皂白的揪著江淼大罵小三。 一大清早,剛剛從夜場出來,酒還沒醒番的茉莉恰好撞見這一場景,她二話沒說的沖了過去。 后來的場面極為混亂,只知道那女的破了相,一臉猩紅尖利的指甲印,摔在地上哭哭啼啼,財大氣粗的茉莉打完人還不忘扔點錢讓她去看病。 等人走光了,江淼慢吞吞的湊過來,很小聲的說了聲謝謝,茉莉甩著一頭帥氣的臟辮,勾著她的脖子將她扯到身邊,吊兒郎當的笑,小可愛,以后jiejie罩著你。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茉莉這類人混久了,江淼的性子也不似先前那般靦腆柔弱,偶爾也能跟她開個玩笑回回嘴。 但她始終有自己的堅持,比如,不說臟話,不曠課,不去夜店,還有,不交男朋友。 畢業后,江淼跟茉莉都回到煙城,一個去了市中心小學任語文老師,一個去了自家老爸的公司,心安理得的當一名空降兵。 這么多年,茉莉cao心江淼的戀愛已不是一兩天,工作中一旦遇到個優質男人都會第一時間就想著江淼,對她各種軟磨硬泡,只差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最開始江淼還能理性拒絕,再后來,她也被鬧得沒法子,偶爾一次松了口,只說見面吃個飯,其它免談。 茉莉知道江淼不愛那些高檔餐廳,她這姑娘看著纖弱,可口味卻重的出奇,偏愛四川火鍋,越辣越歡喜,于是茉莉給兩人安排見面,特意選在了家人氣很旺的川味火鍋店。 江淼記得清楚,那日到了傍晚,天空突降大雨,她恰好沒帶傘,停好車后,頂著一頭朦朧的水蒸氣跑到店里。 茉莉說,相親需要營造神秘感,于是關于男方信息一個字都沒說,只告訴他男人高大,愛穿黑襯衣。 她頗有自信的說,他是那種江淼看一眼就能通電的驚人相貌。 火鍋店里熙熙攘攘,讓人唾液直流的麻辣香味撲鼻而來,江淼穿著素雅的白裙子,一邊咽著口水一邊環顧四周。 刷火鍋本就是多人狂歡項目,所以大多都是親朋成群匯聚一堂,鮮少有單人入座。 江淼的視線一路掃過來,無意間,目光定定的鎖在窗邊的男人身上。 他身材壯碩魁梧,穿著黑襯衣,側顏輪廓深邃,剃著利落的寸頭。 她猶豫了幾秒,心想,應該是他吧... 距離見面的時間還有20分鐘,江淼向來很有時間觀念,所以不管同何人相約,她向來是早到的那個,也習慣了等人。 沒曾想這一次,對方竟會比自己先到。 江淼抿了抿唇,初步印象很好。 她緩步走過去,那顆纏繞在心頭的細繩不斷收緊,明明不到10米的路程,感覺走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因為她真的從沒單獨跟男生約會過,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說不緊張都虛偽。 身子站定,男人還看著窗外,并沒有察覺她的到來。 她兩手在身側慢慢握緊,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半響,她鼓起勇氣先開口,那個...你好。 男人聞聲回頭,一雙幽深的眸子緊緊盯著她,空氣中滲著一似莫名的壓迫感。 她懵了一秒,這下終于看清楚男人的臉。 他皮膚黝黑,五官端正,粗發濃眉,一雙睫毛很黑的眼睛,雖然不大,卻是藏鋒臥銳,犀利的跟獵鷹似的,光對視幾秒都禁不住的小腿發軟。 她能感覺到他緊繃的呼吸輕緩下來,面容柔軟了些許。 你好。 他筆直站起身,手臂伸向對面,動作僵硬的引導,請坐。 江淼在他正對面坐下,瞄了眼他高聳的海拔,腦子里胡亂想著,她這小個子站起來能不能到他肩頭。 然后,她又偷偷瞄了眼,確定自己最多到他胸口,一寸都沒法上移。 男人坐下后,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相對無言,淡淡的尷尬夾雜在各類香料熬煮的底料中,嗆的兩人呼吸都亂了。 江淼坐立不安,兩手在桌下死命摳抓,眼神不知道該往哪里放比較好。 她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誰知對方也是個直愣愣的悶葫蘆,這怪異的氣氛,囧的讓人恨不得鉆地縫了。 江淼微微扯開唇角,柔聲問:我是不是遲到了? 紀炎一愣,滿臉嚴肅的回她,沒有。 是我到早了。 哦。 話題又一次戛然而止。 就這樣,又不知尷尬了多久,估計連一旁的服務員都看不過去了,笑容滿面的走過來,您好,請問現在可以點餐了嗎? 頂著冰塊臉的男人肩頭一松,如釋重負,他點頭說可以,而后紳士的將點菜單遞到江淼面前,我不清楚你喜歡吃什么,所以,你先請。 江淼也松了口氣,一邊低頭認真看上面的菜品,一邊溫聲詢問他。 你吃香菜嗎 吃。 你吃牛rou嗎? 吃。 你吃內臟嗎? 吃。 那你吃... 吃。 江淼低眼一笑,她話都沒問完,男人已經急迫的回答她,像個沒得感情的機器人。 她抬眼偷看他,見男人面露不自然,輕咳兩聲遮掩窘態,我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 原本緊繃的氣氛莫名輕松了不少,兩人再對視也沒覺得多尷尬了。 先上底鍋,再上菜品,通紅的辣椒湯底翻滾出濃郁的香氣,江淼那張白凈的小臉隱在飄散的霧氣里,稱的越發的清秀動人。 沾滿辣椒的牛rou下入沸鍋中煮到剛剛好,可她小心翼翼用勺子撈出,全是辣椒,根本看不見牛rou的影子。 來回幾次都空勺而歸,江淼急得額前都滲出熱汗了。 這時,沉默半響的紀炎伸出了友誼之手,他拿了雙干凈的公筷,一筷子下去,跟定點捕魚一樣,一夾一個準。 煮的鮮嫩紅亮的牛rou放進她碗里,男人隨即輕聲開口,我叫紀炎。 江淼伸筷子的手頓了頓,抬頭微笑了下,江淼。 他聲色偏低,字正腔圓,表情認真的像匯報工作似的,我是一名現役消防兵,大學畢業后參軍,今年是入伍第10年,至今沒有退役的想法,如無意外,這個工作會干到自己干不動的那一天為止。 江淼睜大眼,有瞬間的訝異,第一,她沒想到以茉莉崇洋媚外的性子會跟她介紹一名軍人,第二,他居然跟外公一樣同是消防兵。 她還記得,以前外公再世時,他經常會給她講當兵時滅火救援的種種事跡,他說的繪聲繪色,江淼聽的滿心憧憬,自小便對解放軍人有莫名的好感。 況且人人都知,消防兵除了天上的事管不著,陸地上的事,大到抗震救災,小到貓咪上樹,全都一手抓,他們仿佛會十八般武藝,拼盡全力保一方平安。 江淼目光柔軟的看著他,那你平時很辛苦吧? 突如其來的一句,弄得紀炎有點摸不著頭腦。 還好,我習慣了。 她彎唇笑了下,然后用筷子夾起碗里的牛rou,放進嘴里細細咀嚼,辛辣的味道狂熱的刺激著味蕾,她急忙咽下一大杯水,辣的小嘴紅彤彤的。 而后,她擦干嘴角,身子坐的規規矩矩,她直視他的眼睛,說:我是小學語文教師,剛畢業不久,正在實習階段。 紀炎拿起水壺,給她的杯中倒滿水,隨口問:小孩兒好教嗎? 不太好。 她搖了搖頭,表情略顯苦悶,現在的孩子都挺調皮的。 男人冷淡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近似于笑的表情,那你多吃牛rou,補充體力。 為什么? 江淼不禁困惑,我又不會動手揍人。 紀炎看她一眼,小姑娘眸光澄亮,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他扯了下唇角,又夾了一筷子牛rou給她,淡聲:吃吧。 江淼輕輕嗯了聲,低頭吃牛rou時,視線輕掃過他的大手,手指粗長,掌心印有厚繭,感覺能頂她小手兩個大。 然后,她視線上移,瞟過他粗壯的小臂,衣袖挽到手肘,恰好能瞧見那條狹長且猙獰的疤痕,似一條盤旋在上的深色蜈蚣。 她目光停住,呆呆的看了瞬,男人順著她的眼神看過來,也不加遮掩,平靜的問她,好奇這個? 江淼點點頭,誠實回答,看著嚇人。 男人繼續給她夾牛rou,嘴里輕描淡寫的說:前年去工地救援,被墜落的鋼筋鐵絲割到,不是什么大事。 小姑娘有些動容,看著這條疤痕便能腦補出鮮血噴涌的駭人場景,她輕著聲問:那一定很疼吧? 紀炎看著她,眸色很深,能一秒探進人心底那種,男人不能怕疼。 江淼抿唇笑,覺著這回答活像初入軍營的熱血少年,語氣堅定的跟高聲喊口號一樣。 她看著碗中堆成小山的麻辣牛rou,想了想,夾了兩片放在他空空如也的碗里,你也吃,你也補身體。 男人被逗樂了,雖然面上還是那般從容不迫,但好歹眼神柔和了不少。 他拿起筷子,剛要夾住那片火辣辣的牛rou,桌前驀地出現個紅衣女人的身影。 江淼也察覺到了,側目看去,就見一個穿著正紅色低胸連衣裙,卷發齊腰的女人正擰著包,嘴微微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三人面面相覷齊懵逼,幾秒后,女人終是開了口,請問....你是紀炎嗎? 我是,請問你... 女人的眼妝略濃,卷翹的睫毛長的快要戳到眼皮了,她笑容燦爛,我是江牧的表妹,江緲。 她又說:抱歉我遲到了,外面大雨,有點堵車。 男人愣了幾秒,條件反射的看向江淼,匆忙放下手中的筷子。 他的眼神自帶審視,瞇眼看人時有種說不出的壓制力,他問江淼,你認識江牧嗎? 江淼很自然的搖頭,不認識,他是誰啊? 紀炎一時無言,太陽xue突突脹痛,他大概十分不適應處理跟女人有關的事,以至于他思索了半響才緩緩吐出幾個字,那今天是誰讓你來的? 江淼壓根沒弄明白發生了什么事,輕聲回答,茉莉啊。 紀隊長面色一僵。 這茉莉又是誰? 好吧。 這下他終于整明白了,敢情是這小姑娘弄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