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具尸體
第四具尸體
父親曾說,殺人前最重要的是確定一切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下手方式,如何處理,選在哪地,預定獵物。 每一步都是謀殺必不可缺的條件。 曼麗十三歲殺掉了鄰居的大狗,在草坪渾身血淋淋的她被林舒平察覺后這樣教導。 世間的善惡涇渭分明,總有人需要俠士出手消除惡人,法律牽制不了全部邪惡。 林舒平希望林曼麗無處宣泄的殺欲能釋放在逃脫制裁的罪惡之徒頭上。 他的職業是一名警察。 父親說擁有再奇怪的癖好,他都將永遠愛她。 殯儀館長期充斥心碎與絕望,是比監獄更令人窒息的場所。 人人著黑衣,佩白花,面上僅可戴哀傷。 深藍色警服與白色大褂的出現便顯得格格不入,許世凱收到女兒死訊后悲痛欲絕,他不忍看獨女零碎一地的肢體,強制從警局挪到殯儀館,要求入殮師恢復她生前最完美的樣子。 他對許露軀體完整性的執念甚至大于抓捕兇手。 他有權有勢,林曼麗和同事只能跟著他的汽車尾氣一路前來。 小腿的切割面粗制濫造,腿骨凹凸不平,黑紅液體干涃硬攀于rou體,十分不雅。 視線調轉向上,大腿光滑貼合,仿佛兇手在片刻間靜了下來,興致勃勃地品味起肢解的樂趣。 頸部是一塊完美圓形,紅rou不多不少內嵌在皮下,平視而望宛如瓷瓶般流暢。 唇rou破爛,小巧門牙深陷其中,鼻孔大開,昭示她死前受過強烈痛苦,兇手是在她清醒的情況下手。 孤零零的頭顱頂著一頭黑發,發絲縷縷纏繞成團,平眉下彎,眼眶深凹,放大的黑色眼球像殘留著主人剩余驚恐。 你在看什么? 最近連續兩個人問曼麗這個問題,她側頭盯著憑空冒出的男人,他挨得極近,同她耳語般的距離,淺色瞳孔清晰倒映她錯愕的表情:你是誰? 他歉意地摸著鼻子笑了笑:抱歉,看到門口沒有人便進來了。 曼麗直起身同他間隔開:不管你是誰,你都應該出去。 男人幽幽嘆氣,竟表露出些許傷悲:我是她前男友,想在她走前再好好看看她。我們剛分手,想不到會變成這樣。 好會做戲,是杜城留給林曼麗的第一印象。 淺淡沉木香氣竄入鼻腔,曼麗后撤兩步,指著門口:請不要妨礙取證,祭奠去正廳等待。 杜城兩手合十躬著腰退出,姿態做足:抱歉,抱歉,是我不妥。 許露死了,出乎意外,哪位好心人為他做的善事。 那晚在許露躍躍欲試發sao的誘惑下,杜城請她穿好衣服,他突然翻臉指責她不尊重他的信仰。 婚前堅持禁欲,要為天父保留純凈之身。 她羞憤難堪的神情為胡編借口增添巨大喜劇效果,臨走前杜城衣冠楚楚向許露提出斷聯的要求。 沒有哪位上流淑女愿意被人暗諷放蕩,許露也一樣,因此她再也沒有聯絡過他。 收集完證據,曼麗與同事到祭奠廳同許世凱告辭,從她踏進廳內的剎那,一道探尋的目光長久地黏在后背。 她向后望,黑衣人潮里僅有杜城直直對視,線條分明的唇形勾勒耐人尋味的笑意,與半小時恭敬神態判若兩人。 零點一過,便到林柏成28歲生日。 他上次歸家拿走衣物匆匆離去,又是幾天未見,不知今晚是否還會回來。 澄瑩月色把臥室劃分得明明暗暗,窗戶留出巴掌大的縫隙,白色窗簾隨著輕風起伏飄蕩,加濕器內的甜膩精油渲染分寸之地,掛在墻板的菱形時鐘緩緩走向三點。 有人無聲走入,溫熱手掌撫上曼麗的腳踝。 擁有再奇怪的癖好,父親都將永遠愛她。 她也將無條件永遠愛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