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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花影

    

隔花影



    裴容廷怔了一怔,猛然頓住了腳,皂靴踏在那地衣的月影上,半天挪不開步子。他是久慣牢成,早已練就沉靜威儀的人,甚少有這樣心虛的時候,下意識往別處瞧,忽見那回文雕花的合和窗仍開著半扇,立即走過去關上了它。

    吱呀一聲,寂寂的聲響,窗子合上,也擋住了那僅有的暗淡銀光。滿室黑暗,他徐徐舒出一口氣,卻又聽見身后銀瓶細聲的囈語。她是給藥住了,早沒了克制,身上怎么不好,就怎么表示出聲來。

    在床帳子里的吟哦喘息,一聲兒高一聲兒低,百轉千回,直順著裴容廷的脊梁骨往上走。

    他背對床站著,強抑著心智,那股子銷魂仍能找著縫兒漫進他心窩子里。

    戰場上伏尸百萬,流血漂櫓,廟堂間更是殺人不見血的險惡風波,他什么沒見過!

    天底下也就她一個人,單是那兩聲叫喚,就能把他擾得魂不守舍。

    可是不成的。

    他沒忍住,回頭又瞧了一眼,夏月里帳子輕薄,重重疊疊仍能瞧見那一抹細小的白人還是那個人,只是太瘦了些。況且對她而言,昨日才算是初會,人生面不熟,她又顯而易見地怕他,他大喇喇地便將她吃拆入腹,實在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裴容廷把手搭在窗棱子上,皺眉沉了一沉,很快轉回了身,也不叫人,自己點了燈,開柜子另取出一條綠綢閃緞錦被。回到床邊,先把那棉被罩在她身上,隔著被子抱她起來,一手托著她,一手去兜被子,把人在里頭卷了個卷兒。

    就在這時,有小廝來了竹簾前稟報,說已經燉好了黃連水。

    他于是要哄銀瓶起來,低頭叫了兩句,只聽見懷中兩聲游絲一樣的嬌哼回應。裴容廷只當她在說話,聽不清,便低下了頭,附耳問了一句什么?,靜了半晌,方又聽見一聲嬌滴滴、滴滴嬌的大人。

    奴已、唔,奴已好了許多,大人若要盡興,只管唔,奴是不打緊的。

    銀瓶眉間微蹙,合著眼睛細聲細語,那呵氣羽毛般拂在他耳根子底下。

    裴容廷怔了一怔,隨即猛然一個激蕩,洪水快要決堤似的,讓他咬緊了牙。

    我知道,你一定恨我。他垂著眼,似笑非笑,恨我當年弄丟了你,恨我四處尋你不著,叫你白吃了這許多年的苦,更恨裴家然而他頓住了,驀地皺了眉,也沒再說下去,只轉而淡淡道:以至于如今這樣鈍刀子割rou地凌遲我,是不是,嗯?

    他在銀瓶的臉上掐了一把,卻又把她輕輕放回榻上,提袍出門,喚了丫頭來服侍。自己則踱到外間書房,在案前的一張藤絲甸矮東坡椅上坐了。那書案上堆著許多送禮的尺頭書帕,他隨手挑了一本,又叫人燉了nongnong的苦艷茶來,強忍著心煩意亂,剔燈看進了書去。

    也不知交了幾更天,終于有丫頭來稟報,銀瓶吐了吃食,又吃了煎姜湯,服了安神藥,已經睡下了。

    裴容廷緩了一口氣,這才叫人收拾家伙,就在書房的一張大理石金縷涼床上歇了。

    今夜的好月亮還在天上懸著。只是混混沌沌地聚來了一片烏云,半遮半掩地籠住了那月亮,篩下來的月色也是絲絲縷縷,映在涼床前的一座白瓷青山綠水小屏風上,一道子淺灰,一道子青白。不多時,那烏云散開,月至中天,愈發皎潔起來,照得那屏風明晃晃一片白,白得像一座墳塋。

    沉沉的夜里,裴容廷在這光亮里恍然轉醒。

    他茫然起身,望著這不尋常的月色,瞇了瞇眼,隨手抽過架上的青緞織金大衣裳披在身上,走下地平繞到了背面。屏風是整塊青綠的瓷,冷冷的光澤,更襯得那黑漆屏風座下一團藕色的溫暖。

    往下看,竟是個姑娘,穿著藕絲紗衫,白綾子裙,勾著腿坐在地上,正低頭擺弄腰間的荷包。

    這一身兒瞧著實在眼熟,裴容廷頓了一頓,猛然想起

    從前婉婉夏日里時,家常最愛穿的便是藕合丁香色的衣裳。

    婉婉

    他不可置信,下意識地叫出聲來,姑娘聽見,抬起了頭,果然露出那雪白的小鵝子面兒,臉頰股蓬蓬,豐美潤澤。

    裴哥哥!她彎彎的眼中飛上驚喜之色,提著裙子爬起來,撲進他懷里。

    裴容廷被她撞得愣了一愣,烏濃的眸映在月色下,有一層茫茫的白。

    怎會她不是才吃了安神的藥,怎的會在這兒?

    更要緊的是她叫他裴哥哥,難道已經恢復了記憶!他一下子如臨大敵般緊張起來,動了動嘴皮子,卻不知如何開口,倒是懷中的她眨了眨眼睛,細聲詢問道:哥哥可要吃我的衣梅丸嗎?

    她說著,已經又低了頭往荷包里掏去,摸了摸,卻見里面已經是空蕩蕩的。

    再抬頭時,她的眼神中多了許多不好意思,看著裴容廷,羞赧地抿了抿嘴唇,又忽然向他勾了勾手兒。

    裴容廷臉上緊繃,只有眉頭輕輕皺著,卻也俯下了身去。

    方才我吃的是最后一粒了,可是她笑吟吟地,伸出手臂往上一勾,摟住了他的頸子,又往上一湊,濕潤的唇齒間銜著梅子的酸氣與她身上淡淡的乳香,蜻蜓點水般,點上他的唇。

    一顆圓溜溜的酸甜,被渡到了他的口中。

    我把它分給裴哥哥。

    她笑眼彎彎,輕吮著嘴唇,那輕巧的笑容映在裴容廷的眼中,讓他愕然

    這樣嬌俏的小把戲,也曾是婉婉最樂此不疲的。

    一定是他的婉婉穿著從前最愛的衣裳,吃著從前最愛的零嘴,做著從前最愛的淘氣,甚至生著和從前一樣嬌憨豐白的rou。

    然而她記得從前的一切,卻又絲毫不恨他。

    怎么可能!

    大概是一個夢罷,或者是狐仙?

    書里常有的,女狐仙夜闖書生的床榻,變幻出他心底那個女人的樣子,引誘他吸食他的精魄。

    這是一個可怕的念頭,然而裴容廷隨即坐到地上,抱過她的身子,扳著她的臉頰,加深了這個吻。相思到了一定的程度,是火坑也能叫人跳得心甘情愿。那豐盈的唇,也仍是記憶中的柔軟,青白的月光潑灑在他們之間,模糊了目光,更讓他感覺到唇齒的纏綿。他將她抵在屏風上,甘之如飴地采擷她的氣息,嘖嘖水聲吞咽在喉嚨之間,只有他沉重的喘息與她的嬌吟,融化在這寂靜的角落。

    既然是夢,那便做到底罷?

    這些年,他也折磨得足夠了。

    一個差神,他吮得重了些,引得懷中的小人兒唔唔掙扎,扭動著避開他的吻,嬌聲嗔道:好疼

    疼在唇上,然而他修長的手指只掠過她的唇,隨即便從她紗衫的衣角伸入,一路往上。她低低驚叫了一聲,才要躲閃,卻已經被他拉下了抹胸。通透的紗衫映在月下,照亮了那紗下豐軟的乳,白馥馥,紅揪揪,隨著細腰的扭動摩擦著軟紗,擦出乳尖一片淺淡的粉。

    她羞得蹙眉咬唇,忙要去遮掩,卻又被他禁錮住了手臂。

    這是從未有過的在徐府的那些年,寄人籬下的歲月,世人口中風光霽月的中書大人,曾那樣無可救藥地愛上了相府千嬌萬慣的大小姐。引誘了閨閣千金,這是罪孽深重的事。然而若說他還有一絲一毫的地方可以被饒恕,那便是他吻她吻得再熱烈滔天,也未曾越過半步雷池。

    裴容廷眉心動了一動,伸手去接那水滴一樣搖晃的乳,渾圓豐美,饒是手指修長,仍不過勉強握住。白璧的頸子漫上輕微的桃色,他泛出一痕瀲滟的笑,喑啞著問:婉婉說哪里疼?心跳得這樣厲害,想必就是心口疼了罷。

    不,不是那里她變了臉色,晃動著手臂試圖掙脫,顫聲低叫。

    唔?他挑了挑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把手攥住了那柔軟,指縫間溢出許多雪rou,真個不是?

    不是,不是,不成的!她臉頰早已飛滿了紅霞,嬌媚的呻吟中帶了求饒,使不得裴哥哥,你今日怎的這樣、這樣戲弄我

    他的手一路順著她的小腹劃下去,微涼的指尖引起她的顫抖:好孩子,哥哥這是在治病罷了。

    她忙辯駁,琉璃珠子浮著眼淚:我并沒有生病

    是了,婉婉好得很,病的是我,婉婉是醫我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