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安全感
第十九章 安全感
剛一踏進教堂的大門,葉南枝便瑟縮了一下,頓住了腳步。 這是不同于中國廟宇那般壓抑的開闊,如梭子般的穹頂層層疊疊地一直往里延伸,給人一種高而深的壓迫感。 從穹頂上垂下來的大吊燈并未點亮,只靠安在羅馬柱上的天使壁燈,發出點點還不如夕陽照射進來的微弱光線。 不過光雖弱,卻能讓人看到羅馬柱上那些極為繁復的雕花,如果再湊近一些細細去看,便能發現這些雕花全都形態各異,不盡相同。 與一根根羅馬柱相對應的,便是一排排供教徒做彌撒的長椅,就像廟里供香客磕頭跪拜的蒲團,只不過中國人是跪著祈福,洋人卻能坐著向他們的神祈禱。 這些長椅整齊地分列兩邊,只留一條小徑直通教堂的盡頭。在教堂的盡頭處,佇立著一尊肩披朱紅長袍的神像,葉南枝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像廟里的觀音那般,攤著手,仿佛是在為虔誠的信徒們施予福慧。 可空蕩蕩的教堂內,此時沒有一位信徒。葉南枝望著那尊神,便像做了虧心事的人要接受審判一樣,有些心慌。 她正想攥緊厲北山的手,厲北山卻先她一步松開了。他舉起手,沖著那尊神像的方位揮了揮,葉南枝這才發現,神像下面還站在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洋人。 “那是約瑟夫神父。”厲北山低頭同她耳語,“他的中文很差,你不必擔心會說錯什么話。” 顯然,葉南枝已經嚇得不敢開口了。倒不是那位神父的模樣有多瘆人,而是在這樣陌生又肅穆的環境下,給人一種隱秘且規矩甚多的約束感。 不待他們繼續向前,約瑟夫神父已經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他有一把花白的胡須,就像戲臺上的老須生,年紀雖大,目光卻是少有的矍鑠。長而蓬的須髯一直垂至胸前,差點隱住胸前掛著的那枚銀色十字架。 “是你來了,我的孩子!”在與他們打招呼時,他又同時用手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十字。 厲北山也仿佛入鄉隨俗般,在自己的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只剩葉南枝在厲北山身邊呆呆地站著,不知怎么去做這個動作,顯得有些局促。 而約瑟夫神父大抵只是把她當作了厲北山的隨從,對她點頭微微一笑,便轉向厲北山,并用英語與他開始交談。 厲北山一開口,那些對葉南枝來說宛若天書般的洋文,便被他極為流利地說了出來。葉南枝對此感到有些吃驚。 據她所知,厲北山不曾留過洋,可他此時展現出的語言天賦,卻比那些留過洋的人還要更勝一籌。 不知不覺中,原本被這間教堂所吸引的目光,已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他與神父相談甚歡,即便她一句也聽不懂,也覺得有趣非常。他爽朗而明快的聲音回蕩在教堂里,仿若她也被帶著置身于異國的世界。 陌生的教堂給她帶來的壓迫感正在一點點地消散,有一種叫作安全感的東西,正悄無聲息地環繞在她的身邊…… “老盯著我做什么?”厲北山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特意停下交談,扭頭問了她一句。 有種做了壞事被抓包的感覺,讓葉南枝頓時有些臉紅,“沒,沒什么。” 她低下頭去,想掩飾自己的心虛。 厲北山伸手拍了拍她頭上的那頂黑色禮帽,笑著說道:“走吧,今日的點心保準讓你饞。” 他們跟著神父出了主殿,來到后面的神父樓里。那里有一間屋子被單獨辟出來,作會客用。神父領他們進屋,并將烤好的點心端上來。 那洋點心是葉南枝沒見過的,就像是網格狀的白面烙餅,可聞那味道卻是甜絲絲的果香味兒。 當神父用一把鋼制的餐刀將那點心切開一個半角分給她時,她這才發現,原來,在那張焦黃色的餅里頭,果然是填了許多的果塊。 見過面盒子里放韭菜的,卻沒見過面盒子里放水果的。這洋東西倒是總愛和中國的吃食反著來。 只是這甜口的面盒子,能好吃么?葉南枝左右端詳了一會兒,然后小聲對著厲北山說道:“爺,原來這洋人愛吃甜盒子呀?” 厲北山手里也拿了半角這點心,剛想下口,便被她逗樂了起來,“這叫蘋果派,什么甜盒子!” 葉南枝撇了撇嘴,說道:“派?我只知道梅派、程派,還有我們余派,這蘋果派是哪門子的說法?” 想來與這戲癡說吃也是說不清了,厲北山好笑地搖搖頭,說道:“罷了罷了,你說甜盒子,那就甜盒子罷!總之和那韭菜盒子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算是讓你洋為中用了。” “余派?”一旁的神父用有些蹩腳的中文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而后又用英語問厲北山道:“這余派是否有一位葉姓的女弟子就在奉天?” 厲北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葉南枝,對約瑟夫神父的話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您不是從不看京戲?從何得知?” 葉南枝聽不懂他們的對話,自顧自地吃著手里的“甜盒子”。 直到約瑟夫神父從抽屜里取出一本足有一枚“袁大頭”直徑那么厚的手寫書時,葉南枝便一下愣住了。 那本書的封面上,是兩行工整的鋼筆小楷—— 琴瑟南枝戲五十。 輯釋者:許如白。 PS: 許如白:買不著玫瑰花不要緊,我還可以寫書來追星。 厲二爺:焚書坑儒聽過沒有? 許如白:{{(>_<)}} 小寶貝們,長假好好過,珠珠也要好好投哦!投起來,督促我的長假別荒廢!投投投!寫寫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