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End of the world
見羅寶霓直接端起熱燙茶水朝那人潑去,半句廢話沒有。 泰喬義瞳孔一縮,有些猝不及防。 拉過被自己行徑驚住的女人,他掀翻桌臺,湯水菜肴灑了滿天滿地,磨石地給菜油弄得滑膩無比,一人摔在腳邊,又絆倒另一個家伙,店里客人驚慌躲避,全亂了。 羅寶霓尖叫著,見地上那人還想伸手抓她,驚慌失措,短靴劈頭蓋臉便踩在那人手上臉上,簡直像在踏蟑螂,放倒最后一人,泰喬義一回頭不得不攔腰將這女人抱走。 奔上寶靈頓街,打烊的街市昏暗幽靜,車水馬龍喧鬧混亂一下全給甩在身后,暗巷隔開城市燈火。 羅寶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扶在墻邊,此處似乎是公寓樓后的防火道,冰冷鐵條將每一扇窗牢牢焊起,卻關不住里頭流瀉的日常。 喘了片刻,她忽笑起來,這一笑一發不可收拾,直笑得肚子抽筋,眼淚跌出。 你......你不是很能打嗎?跑什么?揍那班古惑仔啊! 泰喬義一把揉亂那頭飛揚的軟發,妳個暴力鬼,下次要開戰能不能打個招呼先啊大佬?,這女人簡直膽大包天,香港的混亂程度比之唐人街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剛剛情況確實滑稽,想了想,他也忍不住笑起來,妳當我是什么?Bruce Lee? 不說還好,光是浮現這男人耍雙節棍的畫面,羅寶霓更是笑得直不起身子,跌進他懷里,手不住地揉肚子,嘴里還哎唷哎唷的叫。 笑出的晶瑩和眼底露的光,燦爛動人,暖流融融漫入心臟,他忍不住吻上那兩瓣紅艷艷的嬌唇,柔軟甜蜜。 染著別人屋里流瀉出的點點浮光,他們像一對普通的戀人,行經此處,因滿溢的情感,不得不停下步伐接吻,如此自然。 zuoai時,他時而柔情,時而強勢,有時甚至可說是粗暴,但這個吻卻充滿了一種全然陌生的,幾乎可說是令人心醉的愛憐,像一首熱烈探戈后的貼面舞。 很久很久以后,當羅寶霓想起這一刻,依舊記得靈魂輕輕顫動的感覺。 親密纏綿,他再度牽起她,走! 去哪?,方向在那人手中,似乎也并不是真的在乎去什么地方。 泰喬義對這里的街巷熟悉無比,七彎八拐,甩開街市,最后來到駱克道。 招牌絢麗而巨大,霓虹燈管扭成一對男女,覆蓋大樓二到五層的高度,在灣仔的燈海里,一望不能忽視,燈光幾段變換,有時定定地亮,有時像電流竄動,有時又閃爍著炸開,其下兩個大字「樂升」。 羅寶霓有些疑惑,這似乎是間西餐廳,進門后,中央被個巨大舞池占滿,與迪斯可廳不同,仔細保養的木質地板隱隱泛光,周圍環繞著一張張餐桌以及個大吧臺。 這是一家交際舞跳舞廳? 來這做什么? 他笑著遞過一杯曼哈頓,順便將她攬入懷里,我以為妳很好奇我的過去,想看我以前在哪里陪老女人跳舞? 誰想知道......,她臉上一熱,避著他纏繞的目光,仿佛如此便能不被那份幽微洞悉。 然而自己來港,不正是為著心底那份不能言說的執念?他在調景嶺撞見自己,這些心思想來已清如明鏡。 這人,她抬頭恨恨瞪了他一眼,卻給那唇角揚起的弧度攫住,有氣也發不出。 跳舞廳充滿一種復古的氛圍,過去中央公園的Tavern on the Green可能還有點這種吃飯跳舞的意思,不過現在似乎已不流行這樣的地方。 然而生意竟意外地好,用餐的,跳舞的,深夜時分全然滿座。 風格隨著一曲一曲音樂變換,或探戈,或華爾滋,有時甚至還夾雜Salsa。 不少妝容飛揚,舞衣漂亮的女人,年齡從三十歲到六十歲都有,而她們的舞伴大多頗為年輕,或是規規矩矩,或是親密咬耳。 羅寶霓不禁愣想十八九歲的泰喬義會是什么模樣?耀眼如朝陽,卻在市井中努力求生,一時之間,除了溫軟,苦澀,竟還泛起一點酸。 這樣一晚能賺多少錢? 一百港幣左右。 七十年代初一個家庭月收入可能只在八百港元上下,知道她大概全然沒有相應概念,泰喬義只得笑著點點她的鼻頭,解釋一晚一百其實是非常不錯的工作。 I was very popur. 羅寶霓嗔他,那莫名其妙的酸又更濃了些,我不懷疑,只是跳舞而已? 妳想知道?,他做出了邀舞的標準姿態。 探戈剛下,他嫻熟地領她奔放自如,剛給他拋出去,下一秒又狠狠撞入那胸膛,身子忽起忽落,時而熱辣纏綿,時而遙遙挑逗。 羅寶霓隨著旋律忘形,發絲飛揚,節奏分毫不落下風。 舞池里幾對舞客都停了下來,唯有場中一場親密交鋒,樂音罷,她與他頓在視線交會的一刻,像磁石,像星火,掌聲喝采猛然乍起,緋紅的臉卻不知是因為舞動,或者是泰喬義那雙幽深的眼睛。 這一夜,是徹底的昏亂倒錯,不問因果,內心無法遏制地徒然顫動,只甘愿沉醉在夢幻肆意中。 滿意我的服務? 相擁著,音樂轉瞬緩柔,她懶怠的水草一樣隨他在池中擺蕩,聞言不禁抬眼笑道,麻麻哋咯(勉強還行),有冇更特殊點的? 滟滟的光漫出眼眶,像春天婉約的風,輕輕掩熄了心頭凜冬。 一首曾風靡一時的名曲蕩入舞池,英倫樂團赫爾曼隱士在一九六五年錄制的版本,老式龐克搖滾,鼓點與吉他纏綿悱惻。 Why does the sun go on shining? Why does the sea rush to shore? Don&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