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蔽日
烏云蔽日
「我的心是七層塔檐上懸掛的風鈴, 此起彼落,敲扣著一個人的名字, 這是寂靜的脈搏,日夜不停。」 曾幾何時,薛稷藏把這首余光中的詩,親手寫在卡片上,插在花里,送給過好幾個扣過他心弦的女孩子這首詩代表了他的心。他自認為不是個壞男人,一次只愛一個人,而且每一次都是先結束了上一次的戀情,才會去愛下一個。之所以這樣一直不斷地愛下去,只是因為他沒有找到那個正確的名字而已。這是對愛情的勤奮和認真,如何算得上是錯? 而且他對每一個女孩子都是真愛,他不挑她們的家世,無視她們的出身,吸引他的只有她們的人而已。他對每一個都拿真心換真情,戀愛時悉心呵護,從不用強。就算情再深意再濃,手邊沒有小雨衣,都堅定地拒不入內,又怎該遭到如此巨大的天譴? 錢倩經治的那個少女,宮外孕死于非命的那個女孩,的胚胎的父親,是薛稷藏。 他剛下飛機,就碰到了自稱是死者的meimei,蹲守在通往他家院子的必經之路上。死者遺物的日記里,滿是他薛三的名字。發現了這一切的meimei沒有聲張,而是以此為籌碼,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她不愿走死去的jiejie的老路:年紀輕輕被送出來打工,沒學歷沒主張,死了還被賣一筆錢,供養唯一的弟弟。 她的要求簡單而實際,且聽不出什么對jiejie有什么同情:我姐因你而死,你得替她供我上學。 薛稷藏覺得這玩笑開得簡直就是訛詐,然而打開那個meimei丟過來的筆記本,他再笑不出來,尤其是看到少女之心惴惴:大姨媽到現在也沒來,找不到他,去找趙總幫忙云云。 剎那間,他無地自容。他是那女孩第一個男人,但是兩人成長背景、個人閱歷的巨大差距,使得最初的心動過后,根本無法繼續相處。他在去非洲之前提出了分手,但那個孩子,應該說是受精卵,是他的無疑。 他匆匆回家點了個卯,謊稱公事,飛抵那個南方城市。最后,在市中心那家最大的醫院里,親眼看到了那個女孩的病歷。 也就是從那本記錄里,他看到了錢倩的名字她應該是那女孩活著見到的最后一個人。他的反應像每一個追悔莫及的人一樣,想要質問身為醫者的她:為什么不留住那女孩的生命,為什么要讓他背負這無盡的自責與悔恨,為什么不給他機會改正失誤,讓他余生都不得心安。 事件早已被人用重金擺平,一干親屬分光了人血饅頭各奔前程。在女孩子出生的那個南方小鎮,她迅速被遺忘。墳頭上那一抔土,粗糙地蓋住了她短暫的生平。薛稷藏再紈绔,也沒有灑脫到有人因他而死還無動于衷的程度,況且還有個長錯了地方的孩子。 包間被宋其榮清了場,趙亮腳下一頓,也走到了門邊。掩上門扉,只剩下了錢倩和薛稷藏。瞬間,包間變成了修羅場。兩個郁郁之人,猶如籠中困獸,各自無解。薛稷藏冷笑:錢大夫那么聰明,那么優秀,那么有種,把人治死了你跑什么?!你救不活她為什么不另請高明!!! 錢倩面白如紙,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那些她努力想要模糊的、淡忘的、大事化小的情景,排山倒海般地將她撲倒在地。終于,她捂住了耳朵,喊出心中的憤懣:她隱瞞病史,出血太多,我有什么辦法!再說,你為什么不做好措施?你不知道她是個女人會懷孕?! 好似劃開了心頭的膿瘡,薛稷藏被戳到了最痛處,他瘋了一般將沙發縫里的安全套一把摔出來好幾個,又拿起一個高舉過頭頂,怒問蒼天:我他媽連做夢都戴著套,我哪兒知道她怎么會懷孕!! 昏暗的包間內,鐳射燈光旋轉掃射。猛地一個聚焦,錢倩看到,幾道微弱纖細的光線,宛若暗夜中的天神之光,穿過小雨衣的鋁箔包裝,劈頭蓋臉砸在了薛稷藏的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