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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良人(骨科)在線閱讀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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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我媽沒有找來醫院質問我,其實她從小到大根本沒有管過我吧,我去和阿森碰面,去工作,甚至半夜不回家,她都沒有問過一句,她只要把我養活著,仿佛一個符號,乖乖頂著她女兒的名號就好。

    我從媽喝醉后的只言片語中總結出她的故事。

    她很早前還不做這個,也算是大城市的姑娘,一朝醉酒爬上朋友老公的床,懷了孕,把朋友氣病,最后去世,這個朋友的孩子那時候才十歲。后來她逃來桃花鎮,生下我,雖然一直對我的性別不甚滿意,但也許尚存的那點母性讓她把我留下。

    她說哪是什么醉酒,是這個朋友的老公覬覦她,故意下藥,如果不是家道中落,她不會這樣做。

    誰知道呢,一場羅生門,任何一個人冒出的任何一點惡念,這件事的性質就會變化,就好像為什么她從來不救我于水火,是因為她恨那個男人毀了她,還是她本性淡薄。

    斯人已逝,隨風而去吧,珍惜眼前人才最重要。

    住院的第三天,阿森就嚷著要出院,不住了,我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我說:“我已經交完醫藥費了,乖乖躺半個月?!?/br>
    這下他不得不留下,他問我沒有再去餐館吧,“我怕那些人還會找你麻煩?!?/br>
    我搖頭,一點一點喂他粥,他其實傷得很重,晚上會疼得睡不著,我也只能在病房外干著急,我要是在里面,他一定會強忍痛意。

    他mama給了我一點錢,我沒有花,拿著自己和阿森的最后一點錢,買了一袋糖,十粒,我們分著吃,一人一半,阿森從來不怪我不把錢花在刀刃上,他總是寵溺我,以后要是沒有他了,我該怎么辦。

    住院第七天,我推開病房,他沒有睜眼看我,明明嘴角還掛著笑呢,我放下餐盒,故作為難地點點唇:“啊,白雪公主被人打趴,醒不來該怎么辦呢?”

    床上人動了動唇,我伏身打量他,睫毛微顫,閉著眼表情都開始不自然,鼻息撲在面頰,我靠近,在他的嘴上停留了幾秒,舌頭撬開,他的睫毛顫得更厲害了,我學著夢中和他纏吻,直到一只笨鳥撞上窗戶,我們才如夢初醒。

    他抓住我的手,吻過指尖:“眠眠,等我娶你。”

    這不是偷聽來的,是他親口同我說。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午后,那天久違地出了太陽,鋪在結了冰霜的雪上,反射出鉆石般的光芒,兩個不太成熟的孩子在這世上卑微骯臟的一角,互表心意,許下最莊重的諾言。

    記得以前我問他,長大了想做什么,他不好意思地告訴我,他想做包工頭。

    “這樣,我就可以給眠眠造一所大房子,我們一家四口住在一起,院子里要栽一棵眠眠最喜歡的棗樹,夏天我就陪你敲棗,不用怕洋辣子,我全給你擋下。再挖一個湖,種蓮花,結蓮蓬,養幾條魚,我媽愛看。還要買一個收音機,給阿姨聽戲?!?/br>
    原來他那么早就有了這樣的心,當時他眼里流轉著璀璨的光,他一定偷了銀河裝進眼睛。

    孩童戲言,我信了,成為后來一直支撐我的光。

    住院第十天,我考慮很久,還是跟阿森說了,我要去工作,態度堅決。

    “我不能一輩子靠著你,我們還要造大房子,這回絕對不去那種地方,是給學校打掃衛生,你mama替我找的?!?/br>
    他終于肯松口。

    出院那一天,我扶著他出門,兩個人的影子暗淡地印在雪上,長長短短,這就是相互扶持的感覺嗎?

    阿森一只胳膊搭在我胳膊,留有疤痕的手也搭在我手上,體溫交纏,蘊涵了無限力量。

    我們相視一笑。

    阿森堅持不再在家休息,他出工那天早晨也是我第一天上班的日子,他拉著我的手:“如果不喜歡就不要做。”

    我點頭。阿森的背影漸行漸遠,他的肩膀再不是孩子的羸弱,已經能撐起一片天,那我,得和他分擔。

    書聲朗朗,鏟雪的時候就能聽到,這段時間我和書店阿姨的關系越來越好,她會教我認字,有時學生們黑板上的字我都識得幾個,是快慰的感覺。

    阿森的傷也好了泰半,那些人沒有來找我們麻煩,他們自己也理虧不是。

    我們兩家的關系緩和了幾分,多是阿森mama的功勞。我媽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她唇邊夾著一只煙,煙霧繚繞,看不清表情:“你想嫁人了?”

    我沒有回答她,應該說不知道怎么回答。

    學生放假,我也放假,我會在家讀書,那本,我終于能讀了,都是書店阿姨的功勞,我甚至從她身上得到了母愛的感覺,這話很沒良心吧。

    她中年喪子,丈夫和她離婚,她一個人生活,據說以前還是中學老師,我說當她的學生,她很開心,一個字一個教我,耐心非常。

    春天很快到了,乍暖還寒,我學會針線活,用耐臟的黑色粗毛線給阿森織了圍巾,上下工戴。

    我們各拿出一半工資存著,似乎我們夢想中的院子就在儲蓄罐中,有了一磚一瓦的輪廓。

    我又拿錢第一回給家里買了菜,媽瞟了一眼,說我菜挑得不好,下回帶我去挑,然后施施然回了屋。

    我們一起提著幾盒雞蛋和糕點拜訪了書店阿姨,破落的小房子,我們敲門的時候,阿姨正在做面條,見是我們,開心得不能自已,撩開門簾,把我們朝屋里領,讓我們隨便坐,還留我們吃飯。

    書桌上好多書。

    阿森在我的教導下,也開始識文斷字。每每下工,我們窩在他家大廳,在擦拭干凈不顯油膩的餐桌上,鋪著紙張,頭頂是昏黃的燈光,門扉緊閉,偶有疾風劃過,呼呼啦啦。

    我寫一行,他寫一行,手不經意靠在一起,傳遞一點點溫度。

    從一開始最簡單的“你,我,他,它”,到后來的“春眠不覺曉”,我們還胡畫,八只腳的鳥,四只眼睛的魚,笑得亂作一團。

    其實我畫畫很好,連阿姨都夸我,我甚至還會畫山水畫,沒人教,一提筆,筆就帶著我畫,很神奇,阿森夸我聰明,我哪里有他聰明呢。

    隨意抽出阿姨書桌上的一本書,名字叫,很像今天,我們三個人圍坐在一起,面條熱騰騰,每個人碗里臥著一個雞蛋。

    我們喊阿姨為老師,我們都是肯學的孩子,阿姨脾氣很好,阿森也像我說的一樣聰明,一學就會,往往是他們兩個人一起教我。

    我會在晚間故意跟阿森撒嬌,把筆丟得遠遠的:“我太笨,不學了。”

    阿森笑著撿起來:“再寫三遍,我就變糖給你吃?!?/br>
    我認認真真寫三遍,果然他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顆牛奶糖,我咬了一半塞給他,他把粘著我口水的糖含在嘴里,我親上去,在他愣神的時候,推開門,一邊笑一邊回頭:“阿森,我先走咯。”

    阿森的工作一到夏天就十分難熬,鐵水guntang的溫度灼燒皮膚,人和植物一樣,快要蔫兒了,阿森古銅色的rou體一塊塊紅斑,摸上去還有微微的腫凸。

    我買了紅花油,洗完澡,像活絡精油一樣給阿森揉推,效果好極。

    那天我們躺在藤椅上,阿森說話總是斷斷續續的,仿佛在忍耐什么疼痛,拗不過我,拉到燈下,何止臉上,精瘦的腰背,全是青紫痕跡。

    問他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

    我取來紅花油,一點也不疼惜他,重重地揉著,他一聲也不吭,還對著我揉紅的手呼氣。

    飛蛾噼里啪啦往燈上撞,我知道只要我哭,阿森就會服軟,于是我故意抽泣。

    他立刻轉身,揉我的手:“別哭,眠眠,不是什么大事?!?/br>
    我用哭紅的眼睛看著他,他招架不住,全說了。

    原來是上回收了趙甜的禮,他原本想著我貪嘴,就早點拿回來給我嘗嘗,等發了工資再買了補給趙甜。

    “我還給她了,一模一樣,只是那天還給她的時候,她哭了,”阿森非??鄲赖厮伎迹拔也幻靼??!?/br>
    他皺著眉頭認真思考的樣子,差點沒讓我破功。

    趙甜有個當老師的哥哥,聽到以后,不顧為人師表,不分青紅皂白,以為meimei被混小子欺負,把阿森揍了一頓,阿森愣是沒還手,更讓人覺得是心虛。

    直到吃飯歸來的工友替阿森解釋,他才訕訕收手,讓阿森以后離他meimei遠點,這事兒就這么算了。

    就這么算了?想得挺美。

    阿森說:“眠眠,別打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我自然點頭,重新給他上了一遍藥,阿森裸露的背,比以往更結實,我吻上去,熾熱一片,再緊緊摟住,阿森整個人都僵了。

    我說:“阿森,到底還有多少個她們在覬覦你?”

    我聽見他笑了,捉住我環在他腰間的手:“她們?我的眼里只有你?!?/br>
    “真的?”

    “阿森從不對眠眠說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