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
梅杳玉嘴麻舌痛唇角溢著口水給皇后清理身子,將她用被子裹成一個卷然后探頭探腦的喚來雀杉換收拾床榻。 雀杉是邊哭邊收拾的,她是陪嫁而來的丫鬟,現在她在給自己家的姑娘,自己的皇后娘娘收拾同皇女歡愛后的床榻。 她是絕不會泄露秘密的,相反她還會幫著隱瞞。梅杳玉抓住她這一點因此指使她指使的很得心應手。 “被褥不要鋪得太軟,母后有腰傷萬一夜里翻身平躺過來,太軟的床對她腰不好。” “嘖,也別太硬,多硌身子?” “你弄點溫水來罷,我看母后嘴唇有些干。正好我也有點渴。” “別弄太大動靜,萬一被被其他宮人發現了就不好了。” 碎碎念著,舌頭腫著發音也模糊,還時不時流口水,她拿著巾帕接著也要不斷囑咐雀杉。 雀杉:“……”娘娘,是奴婢太過無能! 收拾好一切天光將亮,雀杉定定的看著梅杳玉,雖不敢開口攆人可態度還是在的。后者沒多看她,將臟了的外袍褪了穿著干凈的里衣就往床上躺,熬了一夜她聲音沙啞帶著疲憊口齒不清的說: “太累了,我走不得了。眠一個時辰就好,到時你叫我。” 雀杉又想哭了,她也熬了一夜。 雀杉強打精神守著,打算過一個時辰趕緊將無賴的皇女哄走,沒想到居林小公公尋來了。聽宮女來報雀杉,雀杉心虛沒敢讓居林進月華宮而是親自去宮門迎接,她端著笑臉問: “小公公怎這么早便來了?可是有事?” 現在卯時中,本來再過二刻就該喚醒梅杳玉了,這御前小公公怎的過來了? 居林說是機靈準確來說是jian滑,自菱妃同其女得勢他便對月華宮不冷不熱的,可今日他卻躬著腰笑著還知曉喚一聲雀杉為姑姑: “雀杉姑姑,昨夜里陛下吩咐今晨早膳來月華宮用,要娘娘相陪呢。”他又一副討好模樣:“哎呦對了,昨夜里陛下吩咐的太晚,奴怕擾了姑姑好眠因此這個時辰來,畢竟陛下用膳要早早準備著啊。” 他還想巴結著菱妃那面,但是陛下突然又對皇后關懷他也不想得罪,因此特意當夜沒說反而今兒起早來,又耽誤不了準備的時間又沒第一時間來說,看來是想兩面討好。 熬了一夜的雀杉有些氣,她皮笑rou不笑的咬牙說著:“小公公還真是好心,雀杉可心領了。” “哎呦,姑姑您這是——?” “陛下用尋常膳還是鋪宴?可用得著月華宮的廚司?” “陛下之意大概是鋪宴,不過早早吩咐御膳房了,娘娘不必cao勞就是勞煩姑姑幫忙主持著菜食了。” “知曉了。” 她轉身就進宮去,說什么娘娘不必cao勞?即是鋪宴定要依禮著凰服帶鳳冠,再說娘娘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可能叫別的宮女伺候穿衣打扮,她還是掌事宮女要cao心菜食,頭疼死了! 匆匆忙忙趕回去,看了一眼自己安排的宮女問:“溪兒,無人靠近娘娘寢宮罷?” “姑姑放心,我守著嚴呢。” “好,你去罷。” 進了寢宮推了推皇女,低聲道:“殿下快走,今晨陛下來月華宮鋪宴。” 梅杳玉醒了之后詢問幾句,知曉了雀杉的為難便提議她去忙鋪宴的事,自己幫皇后穿衣,到時候走不了了,大不了就在這躲著。雀杉拒絕不了,只能應允。況且這樣一來娘娘還能多睡一會兒。 “對了雀杉,今日我也要上朝,你快去通知巖霖一聲從她那拿我的朝服來。你得親自去,他人去我怕走漏風聲。” 雀杉再次想哭,真的哭了。邊在皇宮內跑著邊哭,還要躲著人邊躲邊哭。 梅杳玉將皇后喚醒柔聲說了今早的事,皇后睡眼迷離點著頭。洗漱之后便是穿復雜繁瑣的禮裝,梅杳玉幫著一件接一件的穿戴著,最后穿完該遮擋的都遮擋住了她躲進屏風后,皇后喚來宮女為她梳發戴冠。 屏風后準備著雀杉來回疾跑送來的朝服,她輕手輕腳的給自己穿戴好,雖然有些皺了不過瑕疵不大。 等皇后的儀容終于準備好,此時已是辰時。皇后深深的看了屏風一眼,便由宮女攙扶著去宮門處等待接駕。 雀杉主持著一隊奉菜宮人自偏殿侯著,交代了許多如熱菜需要腿腳快又穩的自御膳房運過來,涼菜不必說已經備在偏殿了還要仔細看管,負責的人不能讓任何人靠近菜品打開食蓋。 不過半刻女帝的鑾駕便浩蕩而來,黃羅傘下罩定八抬架輦,宮人高舉掌扇,前面是開路宮人兩側是護駕之軍。看到如此陣勢反而讓江云妨松了一口氣。曾經年少時,她曾想過女帝便服而來,與她同坐一桌上品嘗著她親手做的或者月華宮廚司準備的菜肴,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沒有浩浩蕩蕩的儀仗,只有貼身宮人跟隨,兩人相伴。 不知幾時她便沒了這樣的想法,不再奢望。再見到這女帝用君主的身份蒞臨月華宮,反倒比以婚侶的身份而來讓她輕松的多。 “臣妾拜見吾皇萬歲,愿吾皇萬歲圣體安康。” 月華宮人跪拜一地。 女帝拍了拍了她的肩頭,而后邊向內走邊用柔和又虛弱的聲音說: “皇后請起,無需多禮。” 好一個溫柔的人,最后的話音落下時她已經快走到正殿了,而自己還要等她話音落才能從地上起身。 來到正妻皇后宮中女帝不僅儀仗勢大,而且護衛也不少,莫說百名禁軍還有隨身的金甲十衛。 梅杳玉聽到那陣勢便悄悄挪出來,怕驚了女帝的金甲十衛她不敢靠得太近,只在一廂房窗縫中看著敞門的正殿。 她看著皇后自女帝身旁坐定,剛開始還好上前菜不是用來吃的,是為了討個吉利。頭幾年上的前菜還是什么江山萬里、枝繁葉茂、邊疆安定之類的,近幾年皆是什么萬壽無疆、壽與天齊的吉利菜了。 女帝笑著用筷子點著前菜,唱禮的太監唱著好,一道接一道的菜自桌前流過。女帝每點一道菜皇后便笑著點一下頭輕聲說著什么,唇邊含笑姿態端莊,聲音不大興許只有女帝一人能聽見,梅杳玉仔細看她的唇大概猜出該是說著菜名的祝福話。 可前菜過了便開始麻煩了,女帝要吃什么菜先讓嘗膳太監用過然后再被布菜,每一道菜她只吃一口,若是吃到覺得好的便說: “甚好,皇后也嘗嘗這道菜。” 這時皇后就要起身一拜說:“謝陛下。”復再坐下等著太監布菜,吃了之后對女帝躬身俯首言:“的確美味。” 一頓飯吃的像受罪一樣,按說皇后身為正妻不必守這樣的規矩,可女帝沒下話皇后只能如此。再說又不是什么日子,一頓早膳何必鋪宴如此麻煩?每一次如此早朝都要往后拖,臣子們也必須守在金鑾殿侯著。 又來了,不知女帝又嘗到什么美味,又溫柔的笑著讓皇后也嘗嘗,皇后再次起身一拜道謝,又坐下等著布菜,厚重的發冠之下一張俏臉漸漸失了血色。 梅杳玉看在眼里,手下抓著窗臺的指用力到泛白,皇后腰傷還沒好就因為一頓早膳坐下站起來行禮,再坐下再站起,可要折騰壞人了! 她深呼幾口氣,仔細打量著金甲十衛的位置,想著怎樣繞出去才不被他們發現。對于金甲十衛她還是比較了解的,這還要歸功于皇后。 她長到十歲時皇后對陛下進言說是皇六女之前八年是當做坤澤養的,養出了一副軟糯的性子萬一日后真的分化成乾元君恐失了氣勢,該送去學武才好。許是女帝懶得為她找好師傅,便讓金甲第十衛——衛十教導她,那時她白日里讀書夜里習武那段日子過的很苦。被衛十教導兩年女帝便不再讓衛十教她,恐是怕她學了太多,不過她后來依然堅持著武藝不曾扔下。 剛學武那兩年她感覺除了疲憊并無其他,頂多身體結實一些無有大用,當時她心想該是女帝吩咐的不讓她學到精髓。可她依舊練著衛十教的心法等到十六歲往上,她才悟出其中奧妙。 她記下了金甲十衛的視線觀察方位又大概算了一下他們的感知范圍,不是不可能躲著出去實在需要繞一大圈才行。 她必須快一點,要不然就陛下這吃飯速度還有她總覺得有東西好吃要分享,皇后的腰可受不住了! 屏息而走,斂住了自己身上的信引氣息。躲避金甲十衛的感知范圍,終于自后出了月華宮。她還需要裝作從自己宮殿而來因此還要躲躲藏藏的向自己宮殿那條路跑去,一路上躲避巡邏禁軍和往來宮人,時不時就要翻身上檐。這個時辰不似雀杉往來疾跑之時,那時尚早還沒那么多往來的宮人。 到后來梅杳玉都跑得喉頭發甜,胸腔似燃了火一般疼痛。她暗自發誓,以后自己繼位后定要重新整理編排禁軍,尤其命令他們巡邏時多多注意廊上和廡房房檐。 快至月華宮正宮門,她漸緩腳步整理身上的朝服。因被雀杉團著帶過來的因此本就有褶皺,這下她動作太大整體上又凌亂許多。她逮住一個小宮女,將她一把推在宮墻上,然后自己站她面前展開雙臂命令道: “快些給我整理一下。” 宮女不敢不從,雙手在自己的衣襟上狠勁的蹭了蹭,然后才敢去觸碰皇女的朝服,她羞紅了臉指尖都在微微顫抖著。梅杳玉不耐的說:“你可快些!” “是!殿下!” 宮女加快速度,展平褶皺系前襟勾出夾住的玄帶,又拍了拍不知怎么弄上的灰…… 馬上弄好時,那宮女用細微的聲音說道:“奴婢…奴婢怕是不久便要出宮了。” 梅杳玉都沒聽清,“嗯?”了一聲。 那宮女臉更紅了,說:“因為…因為姑姑說我怕是要分化成坤澤,不能留在宮中了。” 哦,原來在暗示。梅杳玉看了看自己整潔的朝服,指尖彈了一下自己的佩墜就要走,走了幾步回頭看她一眼,那一眼既沒有怒氣也沒有欣喜,仿佛在看一塊石頭,她嗓音很柔卻不帶一絲感情,她說: “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