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夏佐克勞利
Chapter 17 夏佐·克勞利
郗良喜歡上抽煙,煙草的味道她并不喜歡,但卻莫名地覺得很好玩,嘴巴里能吐出煙霧,比冬天哈出的氣還濃,像嘴里著火了一樣。 十月初,天氣漸漸轉涼,江彧志留下的錢即將花光,郗良懷揣希冀,拿著如期寫完的早早在萊利酒吧等,等到下午,客人多了許多,這時才有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走近她。 郗良記得他的眼鏡,記得他叫克勞利。 你很準時呢。克勞利在郗良對面坐下,將黑色手提包放在桌上。 郗良將一沓稿紙推給他,開門見山問:能有錢嗎? 當然。 克勞利拿起稿子,第一頁寫了一串字母,也是的名字明星蟻。他翻頁粗略看一眼開頭,再看一眼一心想要錢的女孩,心道她的英文還算不錯。他們私底下猜測過她的來歷,因為她只告訴別人她的漢名,所以他們懷疑她過去生活在東方,生活在中國。作為一個常年生活在非英語國家的人,郗良的口音中規中矩,較為刻板,但英文書寫能力算得上出色。 出版一篇通常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你了解過嗎? 郗良遲鈍地點了頭,然后支吾道: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時候能有錢。 克勞利即刻對郗良的心思了然于胸,他準備的那些合作合約出版流程等等話術都是白費的,郗良不在乎這篇最終如何,她只想要錢,把交出來的這一刻,她只想得到錢。 波頓說過要讓女孩稱心如意,克勞利不敢拖沓,從包里拿出一千美元給她,這是你的稿費。 錢財不可外露,暗眸忽如銀河懸空般熠熠生輝的郗良立刻將千元美金收起來揣進衣袋里,欣然微笑,謝謝你。我要走了,再見。 等等。克勞利竭力保持專業的態度,出版一篇是需要著作人的名字,你可還沒說你是想用本名還是筆名。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郗良。 克勞利微微驚訝,郗你想用你的本名出版這篇嗎?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一個英文名,會更方便些。 英文名?郗良沉吟道,夏佐,可以嗎? 克勞利猝不及防變成大舌頭,什么?夏、夏佐? 郗良認真地點頭,不可以嗎? 克勞利很快平復驚愕的心情,微笑道:這是一個男人的名字,你確定要用嗎? 郗良不解,重復問: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克勞利臉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姓氏呢? 郗良坦然直言道:我不知道,你想就好了。用了佐銘謙的名,總歸不能還用他的姓氏。 克勞利急著回去見波頓和比爾,道:我姓克勞利,不如就用克勞利,如何? 郗良沒有異議,夏佐·克勞利因此成為她的筆名。 兩人分道揚鑣,郗良趕著回家把錢收起來,她已經有金錢概念,知道一千美元是很多的,足夠她花很長一段時間。 和郗良分開后,克勞利開著車繞了一大圈避開郗良后回到他們的新據點,波頓正要外出,他把他截下來,叫上正在指揮手下給郗良準備晚餐的比爾。三人走進書房,監視器上的幾個畫面仍是靜止的,郗良還沒到家,克勞利驚魂未定交出郗良的稿子。 你們知道她的筆名是什么嗎? 比爾掃一眼稿子的第一頁,輕飄飄道:明星蟻? 不是。克勞利木然搖頭。 那是什么?難道她是已經出過書,有名氣的作家?比爾隨意將稿子扔在雜亂無章的辦公桌上,我對這些可不熟悉,我只知道莎士比亞。 到底是什么?波頓問道。 夏佐。 什么?波頓和比爾不約而同詫道,夏佐? 夏佐,一說起這個名字,他們都只能狹隘地想到一個人,夏佐·佐-法蘭杰斯。 怎么會 你們也嚇到了對吧,我也被她嚇到了。她說夏佐的時候我差點幫她說下去,說佐-法蘭杰斯。我還告訴她這是一個男人的名字,她顯然也知道這是一個男人的名字,她就是要用男人的名字。 比爾艱澀道:男人的名字那么多,約翰、羅納德、唐納德、丹尼斯、加里,她怎么不從這里面選一個? 如果郗良是隨口一說,那么她應該說出一個普遍可見的名字,而不是夏佐。 我也是這么覺得。克勞利道,我問她要姓氏,她讓我自己看著辦。我忽然有點后悔沒問她覺得法蘭杰斯如何。 沉默了一會兒的波頓道:倒也不必自己嚇自己,她能和夏佐·佐-法蘭杰斯有什么關系?如果真的有關系,她怎么會自己一個人在這么偏僻的地方?雖然她很聰明,但她完全沒有獨自生活的能力。 比爾頷首道:道理是這樣。她被未婚夫冷落,這么無依無靠,如果不是有我們在照料,她自己一個人早就出事了。佐-法蘭杰斯還不至于對自己人這么不聞不問。 他們都在安慰自己世界沒這么小,克勞利聽著,扶了一下眼鏡,也跟著說道:而且仔細想想,佐-法蘭杰斯的人從來不會忽略安格斯的行蹤和動靜,如果這女孩是他們的人,他們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對嗎? 比爾認同道:說得沒錯。 千言萬語只有一句是鐵錚錚的事實:如果郗良和夏佐·佐-法蘭杰斯有關系,她一定一定一定不會孤苦伶仃。 話已至此,三人各自暗暗松一口氣。 波頓改口問道:你把錢給她了嗎? 克勞利點點頭笑道:給了,她很高興,拿了馬上就要回家,好像要去藏錢。她也完全不在乎她的會不會變成一本書在市場上售賣,我覺得之后應該沒問題了。 波頓拿起稿子,第一頁的明星蟻一詞寫得板板正正,像聰明的小孩子認真純粹的字。 比爾問:你要看她寫的是什么東西嗎? 波頓對名感興趣,但暫時沒空,他遞回給比爾,有空再說。掃了一眼監視器,我先走了。 克勞利隨波頓離開,比爾繞到辦公桌后,拉出抽屜將稿子扔進去。 他對文學沒有興趣。 幾日后,比爾準備了兩只大行李箱,里面是和安格斯通電以后應安格斯要求給郗良購置的冬裝和冬靴,還有精致昂貴的鉆石首飾,以及一萬美元,已經貼心地換成方便花的散錢。 幾個年輕人因此背著安格斯陰陽怪氣議論道:安格斯不僅上門服侍人家,天氣要冷,他還體貼周到地怕人家凍著了。 送行李箱的任務依然落在生得溫潤,氣質和善,沒有攻擊性的圓臉男子愛德華頭上,且他一直有在給郗良送食物,盡管郗良除了叫他滾以外沒有再和他說過別的話,他在郗良那里也算是個親切的熟人。 當然,親切的熟人,這是他們自以為如此。 黑色的車子大剌剌開到郗良門口,她聞聲跑出門來,看見眼熟的男人下車跟自己打招呼,手上的食籃送到她面前,這是你的午餐。 郗良面無表情地接過來,道:我有給自己買食物的,放在冰箱里了,只要煮一下就能吃。我會煮的。 這是第一次聽她說這么長的句子,愛德華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似乎是在說以后不用給她送食物了。 是東西不合你的口味嗎? 不應該,他們送來的食物,郗良每樣都會吃。據他們觀察,她不挑食,不偏食,很好養。而且后來他們也不是隨便準備,他們有根據她在外面游蕩時吃的食物來調整菜單。 無功不受祿。郗良神色黯然,低聲道,我已經吃了很多不該吃的東西了,我無力償還。 你不用償還啊。 愛德華脫口而出,然后他對上郗良死水般的眼睛,瞬間懊惱自己說得太快。 郗良張了張嘴,啞然失聲,干脆轉身進屋。 愛德華隱約聽見她的嘆息。 是啊,怎么會不用償還呢?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從來如此。 他轉身,看著黑色轎車,目光落在后座,陡然間遲疑,不知道那兩個箱子還該不該拿給她。 然而這不是愛德華能決定給不給的事,也不是郗良決定受不受的事他必須給,郗良必須受。 他也不禁嘆息一聲,拉開車門,動手搬箱子。 郗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呆呆地看著食籃,聽見門口的聲響,她霍地站起身,看見愛德華拎著一個黑箱子推進門內,又轉身走下臺階,拎起第二個黑箱子。愛德華不擅自踏進她的屋子一步,依然站在門口,把箱子推進去。 你在干什么?郗良走到門口來。 這是安格斯給你的。愛德華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為什么? 郗良蹙了眉,惶然地看著大得能裝進她的兩個箱子,里面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反正不是她能要的。她一急,性子一上來,倉惶地踢倒一只黑箱子,意料之中很重。她斬釘截鐵道:我不要!你拿走! 愛德華早有預料,頭皮發麻,嘗試安慰她說道:里面只是冬天的衣服,天氣要冷了,你需要它們。 衣服 郗良艱難地喘了口氣,猛然想起來,離開西川時,她沒有帶冬天的衣服。因為走得很急,江玉之不準她帶很多東西,說路途遙遠,輕裝出行方便,需要什么到了再買。 再也沒有江韞之給她做衣裳了。 去年夏天,江韞之給她做了一件紅色的織錦斗篷,斗篷的邊緣有一圈潔白的茸毛,斗篷上用金絲線繡了她最喜歡的楓葉紋樣,一大片一大片。她很喜歡這件斗篷,冬天的時候甚至不舍得穿。 淚水悄然滾落,郗良胸口窒悶,喃喃自語:我會買 愛德華抿緊嘴唇,權衡之下,硬著頭皮道: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接著連忙轉身逃一般疾步走向車子。 郗良茫茫然,喂下意識要搬起箱子,箱子沉重得她搬不動,愛德華的車子已經啟動,利落地掉頭,飛快馳騁而去。 喂 郗良頹然蹲在箱子旁邊,半晌后打開一只箱子,里面整齊地塞滿厚重的衣服,她胡亂翻了一下,清一色是黑色,漆黑如同她的長發。箱子邊緣有幾個黑色盒子,打開來,黑色天鵝絨上固定著璀璨奪目的鉆石項鏈、手鏈、戒指。首飾盒下面壓著嶄新的零錢。 晶瑩透亮的鉆石和錢是郗良喜歡的,但她不敢碰,也不想碰。她把東西胡亂塞回原位,合上箱子,費力地把兩只沉重的大箱子搬到角落去。她要等安格斯出現時把這兩箱東西還給他,讓他永遠滾出她的生活。 她再也不會那么傻了,拿他的東西,吻他一次。 在監視器里看到郗良對貴重衣物和首飾不屑一顧,比爾扶額道:我就知道,她不喜歡黑色,如果是紅色的衣服,也許她就會高高興興去試穿了。 波頓后知后覺道:你為什么要全給她準備黑色的? 比爾攤手道:你以為我想?這是安格斯的意思。這女孩出門瞎逛,還給自己買自行車的事,安格斯聽了可不怎么高興。他說要給她準備冬裝,我說我一定可以準備得讓女孩滿意,因為我知道她喜歡紅色。安格斯冷笑說:紅色?你是嫌她還不夠惹眼嗎?所以,我只能給她準備小寡婦該穿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