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風云

    宗晉離開后，奶娘呂若芳進來伺候西門寧瀧沐浴。在這宮里，只有太后和這位呂姓奶娘能降得住西門寧瀧，太后是出于威嚴，奶娘則是真正摸得透她的脾氣性子。

    呂若芳雖然早已沒了奶娘的職責，卻仍被西門寧瀧留在端儀宮中，日常做一些雜事，地位比丫鬟們高，領的月錢能和那些資歷長的嬤嬤們相比。更有下人們私底下議論，呂若芳這奶娘已經被九公主當成了第二個親娘。

    公主，您這是又和宗晉置氣了？呂若芳將香胰子均勻抹在西門寧瀧的身上，手掌所觸之處，無不是溫軟細嫩，宛若新生嬰兒的肌膚。歡好過后，西門寧瀧身上難免會有曖昧痕印，但那些印記都很淺，過不了一會兒就能消褪。宗晉與她歡好時向來知道分寸，極少弄疼她。

    別提他了。西門寧瀧郁結：宗晉就是個有眼無珠的混蛋。本公主已經委身于他，他竟還敢想著別的女人。自從趕走了清荷，他主動找本公主說話的次數更少了，每天板著一張臭臉，就沒笑過！

    呂若芳笑了笑：公主呀，您也別怪宗晉，他是個武夫，哪懂姑娘家家的心思。清荷以前在端儀宮時，他不也每天都是不茍言笑的模樣么？我瞧著他對清荷沒那些心思，對您倒是忠心耿耿。

    騙人，他肯定恨死我了。要不是西門寧瀧撥弄著手指，喃喃說：要不是我，他早就當上大將軍了。現在我又趕走了他的舊時相好，他肯定對我怨言更多。

    不會的，能給公主當侍衛，是他的福分。呂若芳安撫著西門寧瀧，眼神漸漸變得悠遠。

    宗晉是草莽出身，十一歲時就入了軍營，一路跟著耿老將軍征戰立功，威名赫赫。二十一歲那年，宗晉本應該被封為武威大將軍，卻在升官進爵的前夜得到太后的急令賜封宗晉為九公主近身侍衛，從此不得再入軍營。

    明面上說的是賜封，可是連三歲小孩兒都知道，從沙場上意氣風發的武威大將軍貶降為區區一介近身侍衛，這是蒙受了多大的屈辱。

    宗晉成為九公主的近身侍衛，表面看是太后寵愛孫女所下旨意，實則卻是太后和皇帝之間的博弈結果。

    太后是皇帝名義上的母親，并非生母。早些年時，太后實際掌握著政權和兵權，華國的軍隊更聽命于太后是人盡皆知的事兒。后來皇帝羽翼漸豐，太后不得不讓渡出一部分權力，兵權也由此被皇帝控制。耿老將軍一直是太后黨的人，在兵權過渡給皇帝不久，身體硬朗的耿老將軍就病逝了。

    宗晉是耿老將軍的部下，自然也是太后黨的親信。太后是老謀深算之人，懂得審時度勢、暫斂鋒芒，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后路，還未等到皇帝對宗晉下手，就主動將新任大將軍貶為了九公主近身侍衛。這其中緣由，太后明白、皇帝明白、宗晉也明白，唯有西門寧瀧從小被保護得太好，壓根不明白這些朝堂斗爭。

    華國現在的大將軍是皇帝的親信，尉遲衷，也即是當下最受寵的粱貴妃之父。

    粱貴妃育有一子一女，子為太子，女為六公主。六公主與西門寧瀧極少往來，即使有往來也是狹路相逢，兩相生厭。此情此景，像極了當年的粱貴妃與端貴妃。

    西門寧瀧乃是端貴妃唯一的女兒。端貴妃作為太后最器重的侄女，盡管不是皇帝親自選入宮的寵妃，但在宮中的地位堪比皇后般尊貴。自然而然，西門寧瀧這位九公主的身份也相當顯赫畢竟有太后撐腰，有太后一族之人撐腰。

    只可惜端貴妃在生下女兒不久后病逝了，未來得及看著女兒成長。太后疼惜這孫女，便將孫女養在身邊，還給孫女請了皇城里最有耐心最溫柔的奶娘呂若芳。別的小孩子不到一歲就能斷奶，西門寧瀧自幼依賴性強，到了三歲半才斷奶，和奶娘的感情也因此格外深厚。正是因為感情深厚，呂若芳在斷奶離宮那天，西門寧瀧哭得撕心裂肺，陣勢嚇壞了太后，最終只得把呂若芳繼續留在端儀宮，給了她一個類似丫鬟又類似嬤嬤的職位身份。

    公主，奴婢瞧著呀，宗晉可疼惜您了。呂若芳繼續勸導說：您上月月初大病了一場，是宗晉不舍晝夜地守在榻邊照顧您。他是武夫，可是照顧起人來，竟比我們這些婢子還細心。

    他、他那是因為怕本公主病死了，落得連個侍衛都當不成。西門寧瀧氣鼓鼓地反駁：聽鈴兒說，清荷她娘患病了沒錢治，是宗晉給了清荷一大筆錢，最后才救了她娘一命。你說說，宗晉和清荷非親非故，為什么要對她這么好？！

    他們是同鄉，兒時又是左右鄰居。能不幫忙么？呂若芳說道：奴婢知道公主是心善之人，后來偷偷給了清荷錢財為她娘買補藥，又讓清荷還了宗晉給她的那筆錢。公主做的這些事，說明公主對清荷也有惻隱之心。想必宗晉與公主一樣，對清荷只是憐憫而已。公主您就是嘴硬罷了，心軟著呢。宗晉也知道您是個嘴硬心軟的主兒，您把清荷打發到司繡房做差事，也不算虧待清荷，宗晉絕對不會因這件事埋怨您的。

    西門寧瀧冷哼一聲，孩子氣十足的模樣讓呂若芳看了又疼愛又憐惜。呂若芳欲言又止幾番，才終于說：還有句話，奴婢說了希望公主不要見怪。公主快到十六歲了，轉眼間，宗晉已經陪伴您將近三年了。人皆有情，公主很在乎宗晉是當然的，但是公主您似乎越來越在乎宗晉了，這不應該。他畢竟只是侍衛，您貴為華國公主，到了嫁人的年齡，終是要嫁給王孫貴族的。皇帝陛下為您選的夫婿，您全都拒絕了，奴婢猜測是因為宗晉，對么？

    才不是呢。西門寧瀧矢口否認：本公主只是瞧不上那些個凡夫俗子，關宗晉什么事！他，本公主照樣瞧不上。

    那就好。呂若芳說道：您和宗晉行夫妻之實，純屬迫不得已。您終究還是要嫁給別人的。

    好了，本公主心里有數。西門寧瀧被呂若芳說得耳根發燙，不由自主又想起十三歲那年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