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96
晚上放學,秦銘沒有等高嬋,自己先回了別墅,發現舅舅的車停在車庫里。 他拿了車鑰匙,回車上要把昨天掛上去的香薰取下來。他打了死結解不開,最后還是拿剪刀剪了。 秦銘心中最討厭的就是被迫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他從前不知道舅舅喜歡梁老師,但現在知道了,便不能再將高老師往他身上推。 高嬋給秦銘補習完后,發現他態度冷了不少,不怎么聊天,一直在做題。 下個月期末考,這段時間我多來幾趟吧。 秦銘忽然停住動作:下月我準備自己復習,您就幫我補到這月底就行。 這是秦銘一早就做好的決定,卻沒來及告訴她,但已然讓高嬋心里開始不平衡:為什么突然這樣?是因為聽到了中午那段對話嗎? 秦銘嘆了一聲:不論您信不信,我早就有這種打算。 高嬋充耳不聞:我雖然不是你的任課老師,但也輔導了你這么久,更沒有對你做出格的事,不過只是喜歡你舅舅,才沖動去找的梁老師。我可能那樣說話是有一些咄咄逼人,但那都是因為我怕自己又失去了機會。 秦銘不想插手他們成人之間的感情,道出自己的想法:高老師,雖然我還年輕,但我知道喜歡一個人講究真誠,更不會因為害怕失去機會,就讓別人去做保證。其實我們家的人感情都不順,我看舅舅都快奔三了,希望他能盡早找一個,所以我知道您喜歡舅舅后,也一直在幫您,但對我來說,舅舅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您要喜歡他,就自己大膽去追,用不著這樣。 高嬋咬緊了唇難堪。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都知道感情只能憑自己努力,他人的承諾起不到一絲作用,只會顯示自己的卑微與害怕。她?不知道自己何時丟了身上那份最引以為傲的自信,需要變成梁桔的模樣迎合吳霦的喜好,還需要從梁桔身上得到一份心安理得。 高嬋什么也沒說,收拾好包出門正好碰見吳霦。 他明天要出差,回別墅取了趟東西,正好和秦銘打聲招呼,叮囑他好好準備期末考,不要亂跑。 高嬋在樓梯口等了他一會,吳霦走來遞給她信封:我得出差幾天,先把這個月的補習費結了。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用現金代替轉賬,避免過多的交涉,能當面說的,絕不私下聯系。 她接過,跟著他的步伐下樓:你回家嗎?載我一程。 吳霦剛想拒絕她,聽道:正好我有話想對你說。 吳霦不是沒有發覺高嬋的心思,正好趁這次機會能說清楚,載上她將車開到別墅區外,停在了燈火通明的地方。 高嬋望著光禿禿的后視鏡,仿佛自己從未到過他身邊。她之前不敢表白,是因為沒有把握,也不想經歷拒絕,但她終于受夠了。 你知道吧,我喜歡你。 吳霦在望著窗外的路燈,回頭看她時,依舊是那張平靜到不能再平靜的臉,似乎她喜歡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吳霦的態度一直都很明顯,他對高嬋沒有其他想法,更沒做過讓她產生誤會的行為。 高嬋,我只把你當做秦銘的補習老師。 他說的是實話,卻實實在在扎到高嬋的心。 我知道你現在對我還沒感覺,心里喜歡梁桔,但梁桔她寧愿和別人在一起都不愿接受你,你不會覺得很不值得嗎? 值得?他一直認為不值得的是梁桔,他是罪有應得。 是我還不夠好,不值得她接受。 高嬋驚訝了,她低估了梁桔在他心中的位置,更無法相信她從內心欣賞的男人居然能這樣卑微。 她苦笑一聲:我不太愿意相信我喜歡的人,可以為了一個殘酷拒絕他的人這樣卑微。梁桔在我眼中是個很果斷的人,她拒絕你和別人交往,那就說明她不愿給你機會,不愛你。不論是以前,還是未來,她都會拒絕你。難道你要一直等她嗎? 吳霦愿不愿等梁桔,都不會改變他對高嬋的看法:這是我的事。 高嬋激動道:她都那樣對你,你怎么還愿意等她?你的?時間和感情就那么一文不值,可以隨她任意踐踏嗎? 吳霦的呼吸沉重,臉色越來越難看,沖她冷靜地吼道:你給我閉嘴。 高嬋望著他從未如此生氣的瞳孔,再一次認識到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她才是那個最無關緊要的人。 吳霦明白地告訴她:我愿不愿意等她,她會不會接受我,都改變不了我對你的態度,請你認清自己的位置。 吳霦解開中控,聲音宛若夜里的寒風,吹涼了高嬋火熱的心。 下車。 高嬋是徹底被拒絕了,明明白白的失敗收場,不肯接受這份難堪的事實。 周末放假,高嬋去瑜伽班轉卡,她本來就是為接近梁桔才辦的卡,接到前臺通知就來了。 轉卡手續辦好,遇上瑜伽班下課,高嬋轉身就望見宋雅麗得意忘形地朝她走來。 宋雅麗要結婚了,來瑜伽班勤快不少,見到高嬋在轉卡,笑著過來打招呼。 不練瑜伽啦?是瑜伽太難攻克上不了手是吧?也對,趁早認清自己的能力是件好事。她說話陰陽怪氣。 高嬋不怕撕破臉皮:你少含沙射影。 宋雅麗打量她的頭發穿著,覺得好笑:你以為你那點心思,我們看不懂嗎?你就算把自己弄得再像梁桔,照葫蘆畫瓢,也比不了梁桔在他心中的位置。 高嬋厭惡他們說她比不上梁桔:她有什么資格能高高在上?她不過只是一個踐踏別人真心,還在隱隱享受的自私鬼罷了。 宋雅麗一肚子氣,硬是忍住給她拉到外面,借著這陣寒風一起叫高嬋徹底認清。 無論是梁桔對吳霦的付出,還是她所承受的代價,拿一件出來和高嬋做比較,都足以將高嬋碾壓在腳下。 試問高嬋,她有什么資格去和梁桔做比較? 宋雅麗質問她:你現在覺得有資格和梁桔在吳霦心中做比較嗎? 高嬋聽完,完全怔住,閉著眼睛壓根不敢相信。她企圖成為梁桔的影子走進吳霦內心,卻不知道他們曾有那樣一段刻苦銘心的過往。相比之下,她似乎只有一心一意的喜歡,拿不出半點可做較量的資本,去取代梁桔在吳霦心中的位置。 高嬋睜眼那刻,玻璃門的倒影上,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副模樣看得刺眼。 宋雅麗瞧她也挺可憐:剛見你那會,覺得你落落大方,挺招人喜歡。人只有做自己的時候,才配得到真正的幸福。 高嬋的自尊心和驕傲被自己親手摔碎了,她無法去責怪別人,只怪自己不夠真誠。 新年到來之際,忙碌的期末也迎來元旦晚會。黃老師今日請假,提前就將班級交給梁桔,讓她安排。 夜晚的班級變成了K歌廳,學生們在緊張的復習中漸漸松懈,沉浸在新年到來的喜悅里,一直興奮到結束。 學生被家長接光后,梁桔才開車出校園,在門口遇見還沒走的秦銘,他穿得單薄,在冷風夜里瑟瑟發抖。 梁桔停到他身邊:怎么還不回去? 秦銘俯身打著牙顫:我在等車,一直沒打著。 外頭風聲呼嘯,梁桔的頭發都被吹起來,她瞧了眼時間,喊他:上車,我送你回去。 秦銘不跟梁桔客氣,趕緊跑上車:謝謝梁老師。 梁桔送秦銘回去,他途中接到了吳霦電話。 吳霦剛出差回來,回別墅發現黑燈瞎火,問他:你這么晚又去哪了? 秦銘瞄了眼安靜開車的梁老師,咳嗽聲說:過會兒就回來了。 秦銘很久沒再這樣晚歸,又正值期末階段,所以吳霦很嚴厲地警告他:你心里有沒有數?馬上就要期末考試,這么晚還在外面玩?我告訴你,要是這次考試掉了名次,特別是英語,寒假別給我回北京。 秦銘開著外放,硬是忍住沒笑,偷偷觀察著梁老師的表情,發現她微微眨了眨眼睛。 您怎么出爾反爾?不是說了要送我回北京的嗎? 我沒跟你開玩笑,你到底在哪?他吼秦銘。 今天學校有活動,我剛結束。 吳霦不聽他忽悠:少糊弄我。 我說真的,學校真有活動。秦銘見他居然不信,著急解釋著。 梁桔搖搖頭,真心服了他兩,隔著她在車上吵架,趕在吳霦發火前,開口替秦銘解釋:他沒說謊,今晚學校有元旦晚會,我正在送他回去。 吳霦忽地怔住,還沒說話,電話就被秦銘掛斷了。 秦銘趁機說:梁老師,我舅舅他特別在意我英語成績,每回考試前都叮囑我用功復習。 梁桔專心開車:各項都要均衡。 秦銘摸摸腦袋:我明白。對了,梁老師。您是不是之前給我舅舅輔導過? 梁桔疑惑地瞧他一眼:怎么了? 我舅舅房間的書桌上全是泛黃的老課本,還有復習資料和一堆舊便利貼,他一直都舍不得扔。我翻了翻,上面都有您的字跡。 梁桔的思緒回旋,緩緩嗯了聲:以前上學時我們是一對一輔導小組。 秦銘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又忍不住說道:梁老師,其實我舅舅特別在乎您,上學期我和您唱反調那段時間,他對我很嚴厲,還替我找家教補習,就是想減少您身上的負擔。 秦銘說了這么多,無非是想讓梁桔明白她在吳霦心中的位置有多不一樣,更沒有一個人能去替代。 梁桔沉默了會消化這些話,微微笑著叮囑他:好好復習,準備考試。 他乖巧:收到。 秦銘回別墅時,心情十分好,臉上還笑盈盈地打量吳霦。 你跟梁老師在一塊不會早點說? 秦銘見他往外張望,笑得越來越放肆:別看了,梁老師把我送到大門口就走了。 吳霦回頭瞪著秦銘,他一副早已看穿的模樣:舅舅,您喜歡梁老師早說呀。您放心,我就是為了您,這次也得把英語考好,愛屋及烏嘛。 不等吳霦教訓他,秦銘趕緊溜上樓,整個家里都是他歡快的笑聲。 期末考試正式結束,成績單出爐那天,年級召開了家長會。 吳霦再一次替秦銘開家長會,這次的心情跟以往不同,終于在秦銘身上看到了滿滿的希望。 家長會結束前,黃老師叫了幾位主任課老師來教室,一群家長都在等著他們咨詢。 吳霦望著梁桔被圍在人群中,他很少見她工作的狀態,比年少替他輔導時,多了一份拿捏自如的成熟。她的每一個眼神和笑容都從容不迫,認真傾聽,細心做回答。無論是學生時代,還是如今,她身上的光芒,都深深地吸引著他的目光。 待梁桔周圍的家長走光后,吳霦才帶著秦銘朝她走來。 秦銘這次英語考得特別好,135分,有進步,就應該得到表揚。 梁桔夸秦銘:這學期你很用功,期末考試的英語成績非常好,是班上突破最大的學生,希望下學期再接再厲。 秦銘不掩飾他的喜悅,當著面問吳霦:舅舅,梁老師都夸我英語考得非常好,您會讓我回北京吧? 秦銘哪壺不開提哪壺,只見吳霦把車鑰匙扔給他:去車上等我。 秦銘識趣,屁顛顛地走后,他陪著她往辦公室的方向一起走。 聽說鑒定結果下來了。吳霦先開口。 鑒定結果是昨日下達的,檢驗報告上的致命原因,是由患者的并發癥引起,所以判定結論與診所毫無牽連,但梁少群還是本著善意慰問了對方一些金額。 她松了口氣,望著他:嗯。昨天結果出來后,周律師第一時間就聯系了我。 他也為梁桔一家松了口氣,點點頭問她:診所準備什么時候開業? 年后吧。 診所被砸成那樣,開業之前需要重新裝修,不僅如此,可能還會有輿論方面的壓力,一切都得做打算。 兩人一起走到辦公室門口,梁桔忽然停下,盯著他亮亮的眸子:還有事嗎?我要去開會。 吳霦心?中已經下定決心,半晌后,跟梁桔說:我明天送秦銘去北京團聚,會待一陣子。在那如果需要幫忙,可以找我。 梁桔怎會不明白他的心思,自她分手后,他又悄然進入她的生活,無論是眼中心里都無法忽視,可也明白這并不是彼此之間的開始。 她沒接話,進辦公室拿上會議本開會去了。